君为客(55)
那老鸨为了迎合缱都贵人的口味,将满京城的公子哥的画像全瞧了个遍,当然认得宋诀陵与季徯秩那俩俊得很的。
瞧见了贵客,她自是顾不上那瘦弱少年,忙迎上去道:
“季侯爷、宋公子,您俩今日可是来这地寻乐子来了?我们这儿呀,花龄从十四到二十的小倌都有,任您二人挑!”
“这个多大?”宋诀陵拿折扇指了指地上那阖着眼的少年。
“这……这个还小,没到接客的年纪,也不大懂伺候人……您俩要不先到楼里坐坐,先看看其他美人?”
“老子问你他多大?!”宋诀陵的语气强硬得很,将那老鸨吓得一个激灵。
“十……十二!”
季徯秩将宋诀陵推到一旁,走近了些道:“掌柜的,今个儿这是什么情况?”
老鸨见这侯爷生得比馆里的小倌都漂亮,又温柔敦厚,说话这才利索起来,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道:
“侯爷,您有所不知!这孩子是前日才被卖来的,可他听说这儿是南风馆后,便闹起了绝食,我将他关在屋里头,他便疯了一般将屋里头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粉碎!如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跑出来了!让二位爷见笑了……”
“就他这脾性,日后恐怕难驯……”季徯秩笑道,“掌柜的,问您一句,十两黄金,您卖不卖?”
那老鸨闻言,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她早就有将那赔钱货转手卖给城中的富户的想法,谁料一下便见着了贵人。怕两人临时改意,那老鸨忙道:
“卖!”
季徯秩又笑道:“掌柜,我今个儿身上没带那么多黄金,要不您先写张欠条,一会儿我让府里的人把黄金给您送来?”
“不用那么麻烦!”宋诀陵从袖袋里拿出十两黄金放到那老鸨手中,“称称罢!”
那老鸨应得很快,将金子放上了秤,同时命人带那少年去打理干净。季徯秩在等人之际,顺带问了那少年的身平。
再见到时,那少年脖子上已被系上了细绳,手被捆着,动弹不得,面上全是警惕。
季徯秩小心地领着那少年离了南风馆。
还没走多久,季徯秩便停下步子,弯下腰来,将那少年颈上的带子解了。那少年一直没张嘴说话,季徯秩握他手的时候他倒是没反抗。
又走了一会儿,二人进了一茶楼的小厢房内,季徯秩这才松开那孩子的手来,朝宋诀陵作揖道:
“多谢二爷,一会儿我遣人送十两金子过去。”
“不成。”宋诀陵笑了笑,“你我对半分罢?咱俩先评评谁养这人儿。”
“二爷!”季徯秩有些怒了,“养什么?把人放了才是!”
“你是真傻。”宋诀陵抱着臂,道,“你不知为如今有如此多的贵人布粥么?烂衣破衫饿死街头的人太多了!这小孩儿年纪轻,根本寻不着工。你放他出去,是想他被人再捉回去,还是想他饿死?”
“我错了。”
季徯秩让那少年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笑道:“这位弟弟,我姓季,他姓宋,你唤我们哥哥便成,不必拘谨!”
那少年打量着他二人,点了头。
“你叫什么?”宋诀陵问道,顺手拿起了茶杯。
“无名无姓。”那少年没有半分怯懦,想了想又道,“叔父也像方才那人般,唤我作赔钱货。”
那季徯秩轻轻拍他的背,“那些渣滓你莫要再念了,今天你俩哥哥给你取了姓和名。”
“姓‘虞’罢!是个良善的好姓氏。”
“那叫什么好?”季徯秩敲着脑袋,“‘虞熹’如何……枕稳衾温,鹏程万里,这名里装着的全是好寓意!”
那少年闻言,嘴抿起笑了,轻声道:“多谢二位……哥哥。”
俩人见那少年笑,心里头有了些道不上来的滋味,欣喜杂糅着心酸——哪有人这么大了才有名姓的?
季徯秩沉默了会儿,又将笑摆在了面上,莞尔道:“阿熹,你看我们二人,你跟谁走?”
“宋哥哥。”那少年没有迟疑,抬眼瞧着宋诀陵,“我跟他走。”
“这……”季徯秩迟疑了半晌,又笑道,“日后可就不能反悔咯?”
那少年点头。
季徯秩抬眸瞧宋诀陵,那漂亮的羽玉眉蹙了起来。
宋诀陵也毫不避讳,直直望进季徯秩的眼底。
到底被宋诀陵瞧出来了。
季徯秩那上挑的眼尾勾出来的不是情,全是不解。
季徯秩那盈盈秋水里照出来的不是人,是衣冠禽兽!
见季徯秩蹙损春山,宋诀陵乐了。
他拿手撑着木桌,向下俯视着季徯秩,道“怎么这么个眼神?真当你宋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牲?”
“二爷,说笑了。”季徯秩道,“您不是脱俗得很,我怕您瞒着我养了些癖好。”
“我是如何都不会碰男子,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孩儿。”
“……也好。”季徯秩叹了口气儿,“二爷,风流倜傥,阿熹又生得瘦弱,道是您儿子都有人信,带回宋府也不愁他人问了,算是有了个来头。”
宋诀陵握着马鞭,作势朝季徯秩挥了挥。
仨人又坐了会儿,眼见天快落雨了,这才打算散了。
季徯秩不放心,还抚着那少年的头,叮嘱道:
“我每月来见你一回,若你宋哥哥欺负了你,你便说与我听。”
宋诀陵将虞熹抱上马去,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有那么一个温柔美人伺候你,干什么选我?”
“越好的人,越是要摆在远处,望着已是心满意足。挨近了,我怕握不着,他便从手缝中溜去了。”虞熹嗫喏着,“以前,娘是这般,青楼里的姐姐们也都是这般,我还没见着她们几面,她们便一个个的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