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衙役散开,乌泱泱的人群形成向前涌动的人浪。
“放榜了!”狄先裕往外瞧,他手扶着窗台,自腰以上的半身都探了出去,好像这样能更快得到榜单消息一样。
看得狄昭昭冷汗连连,还没被秋闱的结果惊到,先被脑子里冒出的无数窗台坠楼案吓了一跳,连忙蹿步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道:
“榜已经张出来了,咱不差这一时半刻。”
从窗口最好的视野往下看,能看到人浪层层往前推搡挤压,在前排的人有的颤抖眼皮一列列看,有的呼吸急促额头堆汗,压根不敢定眼去看榜纸。
狄先裕明显能看到,自己这次雇的那看榜人,往前挤的时候没挤过,落在了后头,这会儿是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他着急地一拍窗台道:“早知道多雇几个人了。”
狄昭昭心也微紧,即使送回京城的答案传回来的消息让他心安,但在这一刻,怕是谁也免不了一分忐忑和紧张。
雇佣着专门去看榜的人不慎失手,但结果依旧是第一时间传了出来。
秋闱榜首为解元,次名为亚元,随后三到五名为经魁,不论哪一年,这几个名次往往都会最先传出来,引得众人讨论。
今年也不例外。
在最前排的看榜的停留几秒后,很快有人扬声传话:“解元狄昭。”
人群哗然,诧异至极。
早在狄昭昭回乡参加秋闱前 ,就有许多人讨论他此次下场,到底能否中举,取得何等名次。
人分两批。
大部分人都觉得不稳妥,觉得毕竟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少年,哪能和沉淀数年的学子比?
也有人思及传言种种,知晓萧徽拉来了许多大儒同狄昭昭探讨学问,给他指点诗词经文,觉得怕是不容小觑。
狄昭昭绝对是此次秋闱的风云人物。
只是没有几个人敢想,他能一举夺魁。
“昭哥儿,你竟得了解元。”狄先裕舌头都有点打结,好像一下被这个消息砸得傻愣愣的。
狄昭昭按捺住激动,把傻爹爹从窗户边拉回来。
一举夺魁,他亦是没想到的。
“好了,咱们……”
狄昭昭话还没说完,就被狄先裕打断:“昭哥儿!!”他声音一下拔高,像是才反应过来,高兴又激动地一把抱住狄昭昭,“你是解元!!”
他喜于言表,就差把儿子抱起来转一圈了。
这一声也惊动了茶楼二楼周围看榜的学子。
狄昭昭不算是本地考生,临考前才到,又住的是自家宅院,故而认识他的人并不算多,但偏偏听过他名字的人又数不胜数。
此次又一举夺得解元,许多学子都顺声齐刷刷地转过头看来。
旁桌的学子也满脸喜气,他起身拱手作揖:“贺狄解元,今日见之如闻,当真少年英气,灵卓无双。”
也有学子疾步迎来,面带感激作揖道:“吾乃远平府学子,家中贫寒,有一姑母独居,助我良多,若非狄解元破水鬼谜案,恐有性命之虞。”
他略略解释,而后端重道:“恭贺狄解元,祝君云程鹏翅展,光明照四方。”
狄昭昭一一回礼。
从茶馆二楼,穿过密集的人群走下来。
等接了送喜的红榜,又赠了喜钱,燃过炮竹,便立即收拾好行李,启程回京。
***
狄昭夺得解元的消息,比他人回程的速度更快传回了京城。
也传入了宫中。
只听闻那日玉照殿中传来开怀朗笑,还有重重三声:“好、好、好!”
而朝中重臣反而不太意外。
偶尔两三人成行,稍稍提及家中子孙学业,就忍不住多投几眼看向狄松实。
怎么好事就全让这个脾气又倔又硬的家伙占了?
偶有一两个不知内情的官员疑惑:“我记得曾听闻狄世子在读书一道稍显平庸,还费了大半年时间在军械案上,竟能以十数之龄在秋闱一举夺魁?”
被各种理由坑蒙拐骗去给狄昭昭上过课的朝中重臣,纷纷冷哼一声:
“稍显平庸?这话你也敢信。”
萧徽当真春风得意马蹄疾,从衙门开始嘚瑟,一直祸祸到姜府,到少归的家中。
得意洋洋的进,然后被笑骂着轰出衙门,被黑着脸扫地出门,伴随着一串串朗声大笑,谁人不知他心中快活?谁人不知道他收了个惊才艳艳的好徒弟?
虽然他嘴脸不堪,但实在是令人艳羡。
***
狄昭昭和父亲回到京城。
前后脚的工夫,来自云州的礼物也到了,除了家人的礼物,还有各个武将,曾经教过狄昭昭的夫子,朝中与父子二人有来往官员,纷纷送来一份贺礼。
二房小院又新开出来几间库房,都还有点堆不下。
这下,连性子懒散,不爱管事的咸鱼也注意到了。
家里好像有点住不开了。
他忽然想起来:“我那侯府修缮得如何了?”
招人过来一问,那间规制堪比国公的侯府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
他当即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他老爹:“爹,咱搬去侯府住吧。”咸鱼自信地拍拍胸膛,“换成我养你。”
当即就被书脊敲了一下脑门。
咸鱼委屈地蹲在角落:“这又不是我说的,圣人书里不都是这么说的,怎么就敲我。”
圣人言孝道,让人体感熨帖,怎么换到二郎嘴里,就变了个感觉?
狄松实看他那么大个人,故意蹲在角落装委屈,都气笑了:“起来。”
他让人拿来一张银票:“修缮好了只是大体,屋内的家具,摆件,装饰,都还要一一花心思,这银子你拿去买些好木材,好打些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