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搭话之后(149)
指责和怨怼同那晚的星星一样散漫在露台,结发夫妻在对方眼里变得面目可憎。
不敢相信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行舟听到更荒唐的,是路伯年的辩解。
-你数数这几年我碰过你几次?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我多了个孩子怎么了?路仲年不也是我爸在外边生的么?
那是路行舟第一次知道,原来叔叔不完全是他亲叔叔。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连带偷听到的消息过于劲爆,路行舟才能这么多年后还把路伯年的那些话倒背如流。
太荒唐了,哪怕记得清清楚楚,路行舟也无法面对白子逸复述出口。他换了点别的说。
“我奶奶去世前一直呆在医院疗养,那个……”路行舟也不知道应该叫那人阿姨还是姐姐,“她是我奶奶的责任护士,小我爸十来岁。他们就是我奶奶住院那会认识的。”
白子逸把肖凡按在地上那会自己也磕到了,路行舟搓热药油给他揉,平平淡淡说完这些,膝盖的淤血已经揉开,由青变得紫红。
他抬抬眼,“疼么?”
白子逸摇摇头,路行舟却看到痛感出现在了他的眸子里。
两边都揉得差不多了,路行舟放下白子逸的睡裤起身去洗手,白子逸马上下床紧紧跟在他屁股后头。
“你看小孩呢?”路行舟看着镜子里靠在门框盯他的白子逸,不禁好笑:“我又不会掉厕所。”
“我就要看。”见路行舟关上水龙头,白子逸抽了两张纸顺便给他擦起手,“两天半呢,我要补回来。”
说着说着就带上了鼻音,白子逸抚着路行舟手上的抓痕,垂下脑袋,放轻语气想掩盖翻涌的情绪。
“过敏抓的吗?”白子逸问。
“应该是,我不记得了。”
“那这里呢?”白子逸翻转了路行舟的另一只手。
“摔的吧,也不记得了。”
白子逸张张嘴,什么都没再问出来,他久久地低着头。
不停从小动作里冒出来心疼,被人爱着的感觉让路行舟没怎么难受了,但明明心情很差还要硬生生往回咽的白子逸,路行舟见不得多一秒。
他抽回手,捧住白子逸的脸,亲亲额头,再强迫对方抬起下巴直视他。
“这样看才能补回来。”路行舟笑起来,“回去吧?还是你要在厕所继续听我说?”
不知触发哪根神经了,白子逸嗖地更加红了眼,他想撇开头,路行舟没让。
“想说什么?”路行舟这下吻了吻白子逸的鼻尖,“看着我说。”
抿抿唇,白子逸起先只是喊了喊:“路行舟。”
眷恋的声音,和害怕叫不够一样。
路行舟喜欢这样,他咧开嘴,拖着嗓子嗯了嗯。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白子逸按了按路行舟的心口,按了好大一会,他才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好奇那些事。都不重要,你不用告诉我。”
重要的是我和你还有明天,你不用再揭一遍昨天的伤口。
路行舟听懂了,就像凤凰福克斯滴在哈利胳膊上的眼泪,一瞬间,一句话,他真的不觉得疼了。
他捻掉了白子逸脖子上的一根狗毛。
“怎么不重要?”他说,“你说的,我要把我的想法和需求放在第一位。我现在特别需要你看着我听我讲完,你不答应我么?”
亲口说出对谁都难以启齿的过往和最最不堪的他,是路行舟想回应给白子逸的关于我爱你。
白子逸展展眉眼,点了点头。
和连体儿似的,路行舟黏在白子逸背上,将人重新推回房间,再塞进被子。
没有关灯,两人面对面侧躺,路行舟攥着白子逸的手枕在耳下。
“我真的一直以为……我妈会离婚的。”
不只是因为懵懵懂懂的小行舟觉得每个人应该都会有感情洁癖,更是因为那晚的姜平平……真心挺帅气。
事情被摊开,泄愤过后,荒唐的路伯年还有愈发荒唐的说辞。
他说,你要是愿意做个在家等我的路太太!那女人我马上断!
他还敢问,别人都巴不得为什么就你不愿意?
路行舟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姜平平冷笑了一下。她说,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不让你这种男人觉得我只能依靠你。
路伯年他错他还有理的气势瞬间败了下去,他说了些表达伤心的话,但小行舟觉得是假的。
他只记得路伯年最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他只记得等车声消失,路伯年留给了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一个盛满姜平平撕心裂肺哭泣的仲夏夜晚。
妈妈很严厉,妈妈不爱笑,妈妈总不让他玩,但小行舟当下就决定了,死也跟妈妈,爸爸太坏。
等啊等,一个月过去了。姜平平顺利签下大单做了高管,路伯年投了个商场。两人似乎分居了,路伯年几乎没再出现,但谁都没和小行舟提过那件事。
又等啊等,冬天了。
姜平平好像忘了她说过的那么帅气的话,路伯年重新出现在家里。和以前一样,虽然少,但一周总有那么几次“一家三口”的饭桌。还算夫妻的二人一副恩爱如初的样子,路伯年更像个好爸爸。
只有小行舟气得半死。
想了三天,小行舟认定是因为他要升学了,姜平平怕影响他而选择了忍受。
于是小行舟不再搭理路伯年,在拼命好好学习里再等啊等,半年过去了。
次年春天,姜平平的生日,小行舟乖乖应着姜平平的“希望舟舟听话”,他看着火光中只有自己陪伴的、有些疲倦的妈妈,默默祈求了八百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