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香(38)
“什么?”
“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什么?他会做出什么?你是个勋爵,未来的北海公爵,我不知道你将会代表你的家族,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整个瑞典,像你的父辈祖辈们一样……但是,他,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如果他还是那样,不加收敛,一再纵横,用那种近乎超自然的力量沉默而恣意地解决一切你所感应到的麻烦?
总有一天他会毁掉什么,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就是他自己。
萧撄城默然停顿了一刻,身形凝固在黑暗中,依旧挺拔如冷杉。
他轻声丢下一句,“那用不着您管。”
赛特瓦尔斯茫然地看着青年夹上那本笔记,开门离开,车子的引擎声微弱响起,慢慢消失。
他叹了一口气,瘫倒在沙发里,抹一把额头上水淋淋的汗湿。
身后飘来的那个声音让他的心跳几乎猝然停止。
“嘁。”
短促清甜的冷笑声像冷雨滴落在冰块,溅出一个寒战。赛特瓦尔斯本能想跳起来,喉头一紧,冰凉指尖压住他的锁骨,手套的皮质紧绷着手指,却丝毫不导温度。
他恍惚地想,也许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温度。
墨蓝色的眼睛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赛特瓦尔斯惊恐地回看,张了张嘴,不能作声。
萧撄虹仍然穿着白天那套衣裳,没穿外套,领子上也仍然别着那枚金色蜜蜂,那件灰色衫子在这个季节的夜晚已经太薄,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冷或战栗,微笑注视着前警司。
注意到赛特瓦尔斯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看饰物,继续微笑,“很漂亮是不是?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可爱的小古董。”
赛特瓦尔斯又张了张嘴——这孩子的力气居然那么大!只用一只手扼住警司的喉咙,就让他几乎连舌头都吐了出来。
“你们谈的太久了,真的,太久了。我很烦。”萧撄虹紧盯着他,“我根本就不介意你知道那些,真的,那有什么呢?我只是没想到塞韦林?卡巴内竟然那么乖,我不过给他看了那段视频,给了他一点建议,他居然就觉得只要上个吊就能让我放了他那个孪生兄弟。”
他撇了撇嘴,“都差不多溶化一半了,多恶心啊。”
赛特瓦尔斯努力伸长手指向沙发垫子下面摸,萧撄虹抬起一只脚就踩了下去,“咔”的一声之后警司开始抽搐,眼珠都快要冒出眼眶。
“我又不瞎,别在坐垫下面藏枪。”
他的音调清亮而欢喜,仿佛被什么点燃了快乐的情绪,“说真的,我对你没什么感觉,姐姐好像挺喜欢你的,因为她还不知道是谁把她卖了吧?至于我大哥,他是君子人。”
他停了停,露出一个几乎只能出现在人偶脸上的完美对称微笑,“所以我们都不希望你死,对吧?”
赛特瓦尔斯在颈椎骨所能允许的活动范围内拼命点着头。
“但是呢。”
男孩唱歌一样地说。
“我讨厌有人用枪指着我哥哥。”
赛特瓦尔斯听到轻微的“噗嗤”一声,脖颈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抬,好像有一根木桩突然敲进了额头和喉咙,让他直直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一簇血雾在眼前的空气中慢动作地漾开,色调如此纯正的烟火,即使在国庆节也不曾看过。随后他意识到,那是自己脖子上喷溅出来的血。
放血针从他下颚插了进去,穿透颈椎和后脑,尖端甚至钉上了沙发靠背。
他抬起没被踩断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了一下。
黑暗沉默地来了。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CH6
第二卷兴妖
CH6
你熟知我的过错,却无人理会我的癫狂。
——想交谈吗?
一队雪佛兰徐徐开进山口,迎面的马队精神一振,下意识拉高了马头。英俊阿拉伯马原地踱着步子,细细地喷鼻儿。
莱努察微笑,“狼林到了。”
萧撄城答应一声,看身边的弟弟,萧撄虹没精打采蜷缩在座位里,脸色煞白,俨然还在晕车。
在克卢日-纳波卡下飞机时他已经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这次来罗马尼亚,维奥雷拉家依足老规矩在机场迎候,但并没沿途陪护——显然是因为萧未瀛不在。
萧未晏知道只是笑,揶揄看一眼大儿子,“小心维锦。”
萧撄城苦笑,心知肚明,这回维琴秋绝不会给他好脸色,就算看在二叔面上也是一样。维奥雷拉尊主的面子岂是好削的?
抵达克卢日-纳波卡时,萧撄虹晃晃悠悠跟在他后面,刚出机舱,见了凉风,膝头一软,一侧身斜斜栽了下来,萧撄城一个激灵,敏捷转身去接,身畔鬼影似的一阵风,高挑身形已经抢上来将萧撄虹抄在怀里,对他点点头,“勋爵阁下。”
萧撄城扶住弟弟,仓促间没忘行礼,“霍莱,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了——这是毛头吗?他怎么了?”
七年之后,这位龙牙会御使依旧是原来那个样子,似乎连一丝新白的头发都没有添增,眼睛里的天真烂漫神色却多了几分逗人的趣味。他挥手招来卓根提斯,命令短促有力,“帮忙。”
萧撄城苦笑,摇摇头,“没事,我抱他,不是大事。”
霍雷亚?维奥雷拉并不坚持,神色里有一百二十分的好奇。
萧撄城不得不解释,“……晕机了,吐了一路。”
七十二小时没睡的后果之一。
霍雷亚细看那张病恹恹惨白小脸,试图从这个软绵绵似乎有点神志不清的清瘦少年身上找出七年前那个小宝的影子,最终只遗憾地晃了晃头,“他变样了,你倒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