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香(69)
“欧金纽没替他申请职位,对吧?”
维琴秋点头。那位神秘兮兮的刑塔师匠大人,仿佛刻意要藏着掖着他这个出奇的小徒弟,却肯带去试探萧撄虹……
维琴秋忍不住冷笑,“我得跟他谈谈。”
“你要小心,维锦。”
维琴秋抬头盯住他的眼睛,“老大?”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你知道,但我还得再啰嗦一遍:如果未来的龙牙会总座和当家尊主不能互相信任……不用我说,你知道那后果。”
维琴秋出奇地耐心,驯服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侧耳倾听,“你家里人回来了。”
里夏德自然早听到了,也不作声,等妻子和女儿走进客厅,向维琴秋行了礼,这才淡淡吩咐女儿倒茶。
茶水送到面前,维琴秋紧紧看了女孩几眼,才笑说:“我记得佩西娅今年十八岁了。”
女孩微微一怔,随即会意过来,脸颊顿时泛起淡淡潮红,却没躲开,主动岔开话题,“刚才在大路上,看见了萧家的小勋爵和格拉齐安。”
“哦?小宝有没有惹你不开心?”
佩西娅失笑,“主上……我一个山里的野丫头,倒怕自己得罪了勋爵大人呢。”
又说了几句闲话,她鞠躬退去,刚一离开房间,里夏德便笑了,“又打什么鬼主意?”
维琴秋略略有些怅惘,“多好的一对,佩西娅和德拉加。”
当了里夏德他毫不讳言,反正也早起过这心思,佩西娅自不必说,族长大人独养女儿,高贵无极,德拉加的出身在家族里也不是秘密,十分矜贵,五岁的年龄差也是刚好,德拉加虽然不是什么美男子,胜在挺拔安静,不卑不亢,配佩西娅也说得过去。
要是他肯乖乖去骨塔修业,期满后再进龙牙会实习,魔法与身手都打磨出来,假以时日,当家尊主的位子怕不是他的?再娶了里夏德的女儿,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一重保险。
里夏德作势板脸骂他,“拿我女儿当什么?”
维琴秋笑,“当筹码,黄金罗盘上的黄金筹码。”
里夏德叹气,“死小子。”
“您放心,我肯定替佩西娅安排个好归宿。”他笑了笑,“虽然我一直没学会怎么当爹。”
卡尔曼一眼看见慢悠悠走上山来的人影,顿时呆了。
格拉齐安走进火兰馆正门,从他面前走过,一言不发笔直进了龙鳞馆,所有守护在外的卓根提斯——无论狼林或龙牙会,个个目瞪口呆,目送他背着萧撄虹上楼去。
脚步一停,他退回来,生硬地问了句,“他的房间?”
卡尔曼回过神来,“……我带你去!”一边心花怒放地冲过去,小心翼翼问,“他怎么昏了?”
“我打的。”
卡尔曼险些噎住,不敢再问,引着格拉齐安进了萧撄虹房间,德拉加正坐在窗口翻书,抬头看见这幅景象,微微变了颜色,“小宝!”
格拉齐安放萧撄虹在长沙发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一口,门被踢开,安布罗斯捂着侧胸扑进来,“小宝怎么了?”
少年不得不再回答一遍,“我打晕他。”
卡尔曼沉重地觉得,他其实可以不必回答的。
安布罗斯先看了格拉齐安一眼,又看他一眼,从正匆忙检查萧撄虹的德拉加身边撤开,挪到格拉齐安面前,把手背到身后,仿佛不这样就没法忍住手痒。
他沉沉地问,“你为什么打他?”
“他不对劲。”
安布罗斯眼光一动,“怎么不对劲?”
“他不是小宝。”
一句出口,连德拉加都抬起头来。
“他不是,小宝怕我,他不怕,他想杀了我。”
安布罗斯忍不住想要扶额——格拉齐安,你也未免太坦白了!他呻吟,“格拉……谁看见了?”
格拉齐安摇头,“没有人。”
“你们是在哪里遇见的?”
格拉齐安倔强地抬着脸,不作声,安布罗斯知道这问题大抵犯了忌讳,也不再坚持,只轻声说:“谢谢你送他回来。”看一看男孩和萧撄虹差不多高的纤细身板,有点感慨,“累坏了吧?”
格拉齐安摇头,“小宝很轻,我还可以背他。”
安布罗斯忍不住笑了,摸一把他编成长辫子的鸦青色发丝,音调不知不觉亲昵,“好格拉。”
格拉齐安放下杯子,站起来对他行了个礼,又对德拉加点点头,慢悠悠走了出去。安布罗斯看着他那个模样,忽然觉得他很像只平静的小骆驼,步履稳健,天地无碍,苍白的瞳孔里只有地平线上一抹融了似的血红夕阳,耳中只听得到远远的万顷风声。
他叹了口气,回头走到忙碌的德拉加身边,探头看看萧撄虹,对着脸颊上一抹瘀青皱眉,“格拉还真敢下手。”
德拉加看了他一眼,随手推开凑过来咝咝尖叫的蜥蜴,抱起萧撄虹送去卧室。安布罗斯跟过去坐下,“你还回药塔吗?”
“今天不。”
“埃米尔准了?”
“这不关他的事。”
安布罗斯笑了一声,“他讨厌小宝,你看得出来。”
德拉加想开口,突然沉默,安布罗斯回头,立刻起身,收敛了脸色,“耶雷米亚大人。”
耶雷米亚一声不吭,走到床边端详萧撄虹几眼,安布罗斯捏了一把汗,耶雷米亚蛇似的绿眼幽幽一转,转到德拉加身上,简单地说:“治好他。”
他转身出去。
安布罗斯倒是庆幸起来,无论如何,有这位御使大人在,埃米尔是不敢再来火兰馆作乱的。他随手捞起可拉海,把沉甸甸的紫眼蜥蜴放到萧撄虹枕边,悄声笑,“你就守着毛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