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右安门外(10)+番外
“有错吗?”怀里仍旧抱着吉他不放,他问我。
“啊?什么?”
“我问你有错没有。”他重复,然后质问,“你不会根本没着耳朵听吧?”
“哪儿啊,我是让你给倾倒了。”赶紧摇头,我辩解。
“我看你压根儿就没听,算了,还老师呢,一点儿不负责。”他瞪我。
“我真是让你给陶醉了,一点儿错也没有,你是一天才,真的,有潜力。”我努力用认真的口吻说,但听起来怎么都像在胡搅蛮缠。
“懒得理你。”白了我一眼,他把吉他放下,然后往后一仰躺在床上,“嚼子,我觉得……”
“觉得什么?”我问。
“嗯……”有点犹豫,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我“提醒”她。
“是不是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音乐老师?”
“你别臭美了,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脸皮厚的人。”他一下子笑出声来。
“这叫脸皮厚啊?这叫有自知之明。”我哼了一声,“谦虚多了就是骄傲了。”
“你从来连谦虚是啥都不知道。”他伸出一只手指我胸口,“顶多也就是一心理素质好,俗称还是脸皮厚。”
“哎,那合着我在你这儿死活都是厚脸皮代表了?”我打开他的手,“那你别离我这么近,留神厚脸皮传染,还跟你说,这玩艺儿可是不治之症。”
话音一落,立刻引来川川一阵笑声,把双手枕在脑袋后头,他叹了口气:“哎,说正经的,嚼子,你觉得我有没有点儿音乐天赋?”
“嗯……想听实话还是瞎话?”
“边儿去,当然是实话了!”
“那……”故意拉长了语调,我看了看那张有些紧张的脸,然后点头,“有。”
“真的?”一下子坐起来了,周小川挺兴奋。
“蒙你干吗,在这方面你确实有点邪能耐,多练练……就能赶上我了。”我逗他,于是很快便被他捶了一拳。
“赶上你算什么呀,那根本就不能列入我的人生追求。”
“哟嗬,您还想把音乐当成人生追求啊?”
“废话,我才不想一辈子当个小技术员呢。”
“你努努力的话,说不定能当上厂长,就是得入党,可我看你这觉悟不怎么高啊。”我的一连串打趣明显起到了激将法的作用,周小川咬着下嘴唇看了我半天,然后说:
“行,你等着的,我还就不信了我,就冲你这态度我也得混出个样儿来给你瞧瞧。”
我当时都能感觉到他的热血沸腾,然后也跟他一块儿热血沸腾了一把,话一出口,绝对有点儿信誓旦旦的意思。
“成啊,我等着,你好好混,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言语一声,绝对两肋插刀,但凡我不管你,你活埋了我。”
“你、你还一套一套的,哪儿学的啊?”他有点诧异,大概是被我话里的江湖气给弄懵了。
“评书,《小五义》,江湖好汉不都这么打保票嘛。”
“哎哟……你江湖气这么重,以后别当警察了,直接组织个帮派当老大吧。”
“行啊,那你跟我混,我罩着你。”
“德性样儿。”白了我一眼之后,川川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跟我说,“嚼子,不开玩笑,我以后真的不想走这条路。”
“哪条?”
“进农药厂当技术员啊,你说,那么干一辈子,多没劲哪。”
“那你那阵儿还说挺知足。”
“我是说能考上这中专挺知足,不是说以后。”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能考上,也多亏了你。”
“哎,你是不是又想说以后亏待不了我啊?要那样儿可就没劲了。”
我一脸戒备的表情肯定特好笑,周小川的严肃一下子消失殆尽了,他“噌”的从床上跳下来,拽了拽衣襟,然后拉我。
“走,找小九去。”
“干吗?”
“去玩儿会儿,老闷在家里就傻了。”
“上哪儿啊?”
“嗯……天桥。”
天桥,我喜欢那地方,因为能找到当年的江湖气,可能我始终是个摆脱不了江湖气的人,也许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想闯天下,想自己创立一番事业,我觉得如果真有件事能让我找着人生目标,我肯定为之“甘洒热血写春秋”,不取得真经绝不回头,我非要修成正果当个斗战胜佛不可。
小时候总是充满梦想,还一万个信心十足认定了自己能成功,从不瞻前顾后,我想,也就是这股闯劲儿才成就了我们,成就了我,成就了周小川。
八十年代的天桥,已经挺热闹了,不,应该说还是那么热闹,当时我们仨爱去天桥乐茶园,三个小子跟一帮老头挤在一堆儿看戏,听评书,听京韵大鼓,听相声。
当时的相声段子都特经典,不像现在只知道臭贫,所有的包袱我都能背下来,周小川说我之所以这么贫就是背相声段子背的。
我记不太清楚那天都有什么节目了,好像有一段《玲珑塔》,“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一层,一张高桌四条腿儿,一个和尚一本经。”还有什么“说大风,好大的风,十个人见了九个人惊。”后边儿这句我记得牢,因为用得多,会唱之后,每回赶上刮大风我都条件反射的来两句。
“对了,小九,我刚找你的道儿上还跟嚼子说,以后可能会弄个乐队玩玩儿。”周小川突然开口。
“啊?”
“乐队啊。”
“什么乐队?不会是唱校园民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