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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鱼(99)

还说自己也准备把这些书通读一遍,让江从鱼得空可以来找他一起探讨。

江从鱼一听还有人主动要跟自己一起受累,心里的郁闷都散了大半。

他大方地把书单给楮直讲抄。

楮直讲抄完才问他怎么惹得郗直讲那么生气。

江从鱼见左右无人,才与楮直讲讲了自己去沈祭酒那借阅《屏山文集》的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就是想从《屏山文集》下手解开郗直讲的心结。

可惜他还是太急切了,直接惹恼了郗直讲。

楮直讲若有所思:“沈祭酒那里有《屏山文集》吗?我得空也去借来看看。”

江从鱼道:“沈祭酒可宝贝了,只许我在他那里看或者自己抄走。”要不然他也不会看了两个多月才看完。

楮直讲笑了起来:“没事,我也去抄。”

江从鱼好奇地问:“您好像很喜欢郗直讲?”

楮直讲也不隐瞒,笑道:“是很喜欢,或者应该说是‘景仰’。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见过你们郗直讲了,他那时候才十几岁,却已经一举考了解元。满大街的男男女女都在看他,我也是其中一个。”

他只是千千万万资质寻常的普通人之一,苦苦备考十几二十年才考了个进士出身。

相较之下,郗禹是那种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天才,只需短短几年便能走到旁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可惜他的出色反而成了他所有厄难的根源,他的光明前程还没开始便苦遭摧折。

去年见到浑身竖着利刺、抗拒与所有人交流的郗禹,楮直讲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天资过人的少年天才。

楮直讲道:“有了你这个学生,郗前辈已经比以前振作多了。不用着急,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他说话不急不缓,却莫名有种让人忍不住信服的笃定。

江从鱼本来有点沮丧的,听楮直讲这么一说又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与楮直讲达成共识:咱迟早要把郗直讲薅起来发光发热,绝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等着退休!

有了楮直讲的宽慰与加入,江从鱼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他忙活完老生秋闱的事,便着手搜罗书单上的书认真研读。

就连休沐日楼远钧过来看他,江从鱼都还在那挑灯夜读。

两人如胶似蜜厮混了这么久,楼远钧还是头一次遭江从鱼冷落,不由连人带书抱到自己膝上问道:“什么书这么好看?”他的手在江从鱼腰上游抚,唇也亲上了江从鱼脸颊,鼻端的热息放肆撩拨着强自镇定的江从鱼,“你是喜欢书还是喜欢我?”

江从鱼把郗直讲发难的事给楼远钧讲了,说道:“我太着急了,把郗直讲给得罪狠了。”

楼远钧道:“他若实在不愿振作起来,朝廷也不是非他不可,你不用委屈自己去劝他。”

江从鱼道:“不委屈,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读这些文集好像能看到许多人的一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脾气、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经历,通过他们的记述仿佛可以抵达很多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了解很多自己不知晓的人和事。

楼远钧瞧着江从鱼越说越亮的眼睛,只觉自己的心也愈发明炽。

他俯亲江从鱼的眼睛。

江从鱼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没忍住放下书亲了回去。

第55章

江从鱼是有心控制一下自己的,毕竟他每次一和楼远钧凑一起就忍不住和对方亲亲抱抱,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块。

只是仔细一想,他们相识还不满半年,最初肯定是新鲜得很,过后便不一定了。

江从鱼也不想把楼远钧往坏里想,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

他以前虽没怎么出过县,但他的朋友很多,足够让他了解许多同龄人没法知晓的事。

比如有次他跑邻村结交过一个琵琶弹得很好的乐师。

据说对方少年时曾被大人物相中,成了对方的娈宠。

朝廷不允许官员乱搞男女关系,在这方面管得很严,所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人都私下养些美貌少年来满足自己。

这些少年相貌要好,年纪要小,再学点儿才艺,教到十来岁便被达官贵人享用,到十六七岁就算是年纪大了,只消拿点钱就能打发走,省事得很。

那些当家主母见这些娈宠一来留不久,二来也生不了孩子,通常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地方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点风吹草动就传得四邻皆知,连江从鱼这个跑过去玩耍的都听了一耳朵。

江从鱼听到很多不理解的词儿,回家就虚心地向他老师请教。

老师听完后当场板起脸把他教训了一顿,说是不许接触这等腌臜之人。

江从鱼那时还小,很不理解地问:“如果他腌臜,那些大官腌不腌臜?以后见到那些大官是不是也别搭理他们?”

若是这种事是腌臜的,为什么许多人只对其中一方嫌恶至极,见了另一方却满脸恭敬,行起礼来只差没把背弯到地里去。

他老师听完他的疑问后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说道:“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才是最腌臜的,你以后离他们远一些。”

正是因为接触过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江从鱼对这些事并不是全无概念的,最开始才会犹豫着怕旁人觉得楼远钧引诱了他。

像何子言不就觉得他认个兄长是被哄骗了吗?

世人大多是先敬罗裳后敬人,但凡其中一人的地位与另一方差得太远,旁人便会觉得这人攀龙附凤、别有居心。

这么说的人多了,哪怕两个人最开始没这种想法,慢慢也会有那么一点疙瘩。曾经沉溺其中的情爱,回头一看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