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125)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和薛家人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斐守岁缓缓道,“就如我信中所言,你好不容易恢复清醒,要是再贸然上前说一番违背的话,只怕他人又将你视作疯子。我观姑娘身上的鞭痕,想必是说了真话,才留下的。”
阿珍愕然。
“是薛家人对你动的刑吗?”
斐守岁看着阿珍,他的眼里露出让人看不透的真情来。可怜的女儿家嗓子呜呜几声,只好点头,不知何时眼眶里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要往下流。
陆观道见着说不出滋味,上手抹去阿珍脸颊的泪珠:“你要说什么,脑子里想一想,我们能听得到,对吧。”
老妖怪颔首。
“我……”
陆观道立马回应:“听到了听到了!”
“我!”
噗通一声,阿珍跪在两人面前,她低头颤着声音,“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阿珍一条贱命,无以为报!”
又是哐哐三个响头。
老妖怪蹙眉,放下小孩,伸手扶起女儿家。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阿珍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先别去找薛少夫人。”
“可是!”
“你是想说,少夫人已死,在那边躺着的是居心叵测之徒?”
阿珍猛地点头。
“那我若告诉你,八年前北棠娘子就死在了竹林里,你又该如何做?”
“什么!这不可能!”
阿珍抓住斐守岁的双臂,虽开不了口,但她那一双红肿的眼睛,能道得出“忠心”二字。
“恩公有所不知,八年前是我和环儿姐姐找到的夫人,她明明好端端的在我面前,怎么会死!”阿珍咳嗽几声,传音的语气愈发激动,“那时候夫人只是蔫蔫地说不出话,没有什么不一样啊?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咳咳咳……”
阿珍捂住嘴咳了几声,松开手,发觉手心里全是血。
老妖怪叹了口气:“你若信我,暂且等等,切莫激动。”
“我……”
“姑娘,你再细细想一想,是谁救你的,又是在哪里救的。”
阿珍怔怔地用衣角擦去血迹,她仰首去看斐守岁。
面前的人儿站在阴影里,秋风打面,有碎发缭乱,好似一尊从不开口的佛陀。
女儿家吸了吸鼻子:“我坠崖了,有个姑娘拔剑救我……”
“然也。”
“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斐守岁笑了笑,摇摇头:“无大碍。”
“那就好……”阿珍低下头去看自己,“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老妖怪垂眸:“我用一种仙丹秘术暂且护住了你的心脉,你若不听劝动气吐血,那就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阿珍听罢,愣了半晌,又想下跪,还好陆观道在旁拉住了她。
“我听恩公的话。只是恩公救我,我却没办法偿还,不知那枚仙丹要多少银两,我若能凑钱给恩公,哪怕九牛一毛也是好的。”
老妖怪见话已步入正轨,这才把来意说明:“我乃修行之人,不缺仙丹,只是误入一个幻境。幻境的主人家叫我保你性命,所以姑娘不必计较什么还与不还。从现在起,你只需好好听我行事,莫要一意孤行。”
阿珍抿唇。
“阿珍能做些什么?”说着,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游廊下的屋子。
斐守岁也知阿珍的心思不在此,便简单说道:“你需告诉我前些日子在小方园子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哪怕是一只游虫。”
“这……”阿珍默然,想到一处,“我那日为了找少夫人才去的小园子,就是在那里,见到了……”
“见到?”
“见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夫人!”阿珍惊慌之余,一点点缩在白墙的影子下,声音颤抖,“地上躺着的少夫人肚子里插.了一把匕首,流出来的血浸满了海棠树下的土。另一个少夫人在旁边埋她……青苔还有黏糊糊的血。黄土把夫人埋了,一铲子一铲子地埋……”
女儿家说着说着有些恍惚,斐守岁立马拉住她。
“阿珍!”
阿珍被唤地浑身一抖,这才回过神,心有余悸。
“恩公,我……”
“无妨。”
斐守岁终于知晓了那时真正发生的事情,他一直对月星所说有些怀疑,看来不假,便也证实了今日早上的一番推测。
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谁料北棠屋内出了大动静。
好似是东西倾倒,哐当巨响,引得别院的官兵纷纷从游廊上围住了这个院子。
斐守岁幻出妖身的瞳,透过高墙,见到屋内一众人退散开。
一个女子趴在地上,头颅流血,血溅着白墙,宛如散了一地的相思豆。
正要细看是谁,刚才的官兵头头执剑挡住了他的视线。
来者一个大肚囊,脑袋小小,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身盔甲披肩像个穿山甲。
那人扫一眼斐守岁,讥讽道:“只听说近日薛宅找了道士做法,没想到不光隔壁院子有十七个秃头和尚,这里还躲着个小白脸!”
旁边官兵跟着哈哈大笑。
斐守岁不想与其硬碰硬,侧身将陆观道与阿珍护在身后,笑盈盈地客气作揖。
“官爷,我确确实实是薛老夫人请来的修行之人,但我等一行人都在江湖上惩奸除恶,并非官爷所想。”
话毕。
大肚子穿山甲拔出腰间长剑,开刃处直直冲着斐守岁。
“哟,长得这般模样还不是小白脸,难不成是薛家人养在家里的小倌?”口气轻佻,“不管你是道士还是面首。来人!都拖下去,细细盘问。”
上来两个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