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154)
北棠眨眼。
“我从未想过跳崖,但命数尽了就是尽了,不该违背天理,也不该杀人放火,”江意手指蜷着长发,替北棠言,“这一身喜服,也不该穿在我的身上。自是缘分了然,强续徒增烦恼。”
北棠吃痛身子,捡起地上的喜服拍了拍,伸出手递给花越青,笑颜。
“给你喜欢的姑娘吧,越青。”
江意说于此,耻鼻哼了声。
花越青愣着看那件在光柱下微亮的衣裳,他尚且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一针一线,挑灯捻布。
“不……”狐妖一咬牙,“它就是你的,就是……”
“你还是不愿听我的话吗?”
“我……”
北棠放下手,喜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是丢下了一个过往般轻松。
“那年我叫你走,你偏偏跟在我身后。我看些佛经,你却全给我撕了去,”深吸一口气,北棠摘下头上最后的木头发簪,她看着木簪,“这是那年你给我做的,现在我也还你吧。”
发簪没有被北棠递出,而是她垂下手,垂下那只受了冻伤,青紫色的手。
发簪悄无声息地掉在喜服上,压扁了喜服一角。慢慢的,喜服受不了发簪的重,让那发簪顺势滚了下去,滚到了江意脚边。
“早知,就不该救下你,坏了你我这一切的因果……”
北棠咬住唇瓣,泛红的眼尾留下泪珠,她是早就哭过一场,在被江意从棺木中拉出时,她就哭了。
哭得悄无声息,湿透了红衣。
江意叹了口气,狠狠踹了一脚发簪。
这会子,是她自己的口吻:“搞了这些鸡飞狗跳的,从小对阿姊与我说的深情故事,都是单相思啊。”
噗。
斐守岁听到笑了声。
“八年了,还真是欲壑难填,”江意捡起地上的发簪,“便是喜欢有何用,没得结果,空被人笑话了去。”
远处陆观道听了,拉住斐守岁衣裳:“笑话谁?”
“不是你。”
“哦。”陆观道百思不得其解。
江意在花越青面前将发簪丢到一旁,又道:“北姑娘,你怕是不知道狐妖的那些杀生之事,要不是今日是你醒来的日子,他早就将我等一并杀了,还会留到现在?可惜,如今是姑娘你自己破了阵法,让他既杀不得人,又如愿不了。”
自己破得阵法?
斐守岁借着江千念的眼睛,打量着北棠。
老妖怪很是好奇,一个没有法力的姑娘家,怎么破了千年狐妖的咒念。
遂言:“北姑娘也是修行之人?”
北棠摇摇头。
“那……”
话煞一字,花越青在前变出了八条尾巴,已是恼羞成怒,眼中满是红色血丝。
狐狸皮毛是修仙之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尤其是千年的狐妖,可御百物,做成饰品还可妨幻术驱邪祟。
花越青却这般把自己的尾巴暴露在众人面前,且听他压着怒音,质问北棠。
“那只发簪,是我的九尾之一,你就这样丢下了?!”
“什么?”北棠骇了脸面,似是茫然不知有这事。
“你为何丢它!!!”
江意道:“北棠娘子与我说,她不知晓此事!”
“不知晓?那年我与你说过,你全当成了空话?”
狐狸尾巴拖在黄土地上,一下子就脏了纯白。
花越青一步一顿地向北棠走去,他脸面里唯一的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何时到了这般地步。
北棠闭上眼。
她本就怕狐狸面貌,强忍着内心,却看着花越青渐渐没了人形,用着北安春的脸,心里头更是吓得不行,说到底她不过一个及笄年岁的姑娘。
那白狐狸的皮毛从尾端长出,一点点蔓延在花越青身上。
北安春的老脸扭曲着,皮毛就在她的皱纹里生长,长得像是遇到春雨的笋,毫不夸张。
花越青托着自己的下巴,惨笑着:“阿棠,你躲我作甚?”
女儿家躲在两江姓人士身后。
“我捡到的白狐狸,不是你。”
花越青听罢,停下脚。
“我捡到的狐狸,早死在了八年前。八年前,那夜高烧,他……”北棠克制着颤抖的心跳,借江意之嘴,“他早就病死了。”
言毕。
北棠咳嗽起来,咳出了一手的污血。
“是我埋了他,把他埋在了我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他……”北棠一咬牙,不愿再看花越青,“他早成了白骨一堆,早不能说话,不能对着我笑了……”
天渐渐亮堂,稻田旁农夫的草屋大门敞开,有牛羊从路边跑来,跑过荒凉的北宅,跑过被术法埋藏的众人。
唯独剩下花越青痴傻地望着北棠,一动不动。
狐妖惨笑一声,重复念了回北棠的话。
他说:“原是花越青早病死了,你才不愿着喜服,贴花钿。原是那白狐狸早在你心中死了,站在这儿的不过是个痴心妄想,偏爱执念的可怜人,是吗?”
花越青闭上眼。
仰首。
光柱四散开,金乌再次落在大地怀中。
照得花越青闪闪发光。
狐妖张开双臂,笑道:“天凉了。”
众人看他。
“术法困我无法杀生,那我便破了术法。”
一下子低下头,花越青用袖子遮住脸颊,变成男子声音,“诸位呵,与我一块儿去往极乐吧!”
第81章 佛门
言毕。
花越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袭向北棠。
长刀泠泠,江千念受伤未着反应,是江意转身挡了花越青一刀。
为此。
长刀砍中了江意肩膀,女儿家吃痛闷哼,睁眼时还是挑衅:“恼羞成怒就砍人,狐妖你可真真是个正人君子,行的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