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325)
之后。
一只手臂,一条麻花辫,一张与燕斋花相差无几的脸,乃花妖荼蘼也。
荼蘼看到斐守岁,眼神回避:“不过因果轮回。”
“因果,哼!”
解君故意加大音量,“荼蘼你说的因果,是救人的好报吗?”
黑色的旋风卷过,卷起荼蘼纯白长裙,她身后跟着的殷家大姑娘抱住了双臂,瑟瑟发抖。
荼蘼护着殷女:“因是救人之心,果是轮回孽债,我并不后悔。”
“此话说得轻巧,”
解君反手变出长.枪,枪头直指愣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燕斋花,“要我说,因是你见人就救,果是你所救之人皆死!荼蘼,你毫无底线的救治,眼前这一片废墟还不够解释吗?”
“毫无底线……”
荼蘼没有转身,仅留一个侧面给燕斋花痴看,她道,“是啊,四百年前的壮志,到如今都成了笑话。”
雾气走到最后一步,攀爬在众人肩头。
荼蘼苦笑,掸开大雾:“要是能重来一遍,我还不如戳瞎自己的双眼,省得看到疾苦人间,还后悔着出手。”
“哦?”
解君移着长.枪,枪对斐守岁,“既然你现在还用眼睛看路,不如快救救马上要去极苦地狱的幻术同行。”
长.枪下的斐守岁惨白了唇,虽用术法压制了毒咒蔓延,但还是虚弱得不成样子。
斐守岁缩在陆观道怀里,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白鸟。
荼蘼看到斐守岁的虚弱,她脚步匆忙地向前走了几下,却在三丈之远处,煞停。
“啊……”
看到斐守岁略为复杂的表情,还有陆观道的警惕,荼蘼知道自己不能再靠近了。
“公子不会有事的!”她用那极相似的脸,说着。
斐守岁:“……嗯。”
荼蘼又说:“公子,你信我否?”
“不信。”
开口的却是陆观道。
陆观道圈紧了怀中人,对所有的不知底细都带了敌意。
“你是谁?为何与那燕斋花一样面容?”又看向荼蘼身后垂头的殷女,“那人是殷县令之女,与你又是什么干系?她方才明明连话都没法说,此刻是回光返照……或手持通关文牒?”
通关文牒。
通向酆都鬼城的宝贝。
陆观道所说,正是斐守岁心中所想。
斐守岁抬眼,冲着荼蘼与殷女笑了下,随即耷拉了眼睫:“姑娘言之凿凿,是有十足的把握?”
荼蘼在三响之后,颔首。
解君看笑话般:“局面玲珑,徒儿不能来看真是可惜。”
“解大人,”荼蘼唤了声,作揖给解君,“多谢大人能收我求救之信,本以为大人事务繁忙,不会搭理小人……”
“别别别!”
解君连忙扯开,“我来此是为了我那好孙儿,凡人命数我是不敢改的。至于你提及的信件,并不经于我手。”
“什么?”荼蘼不解道,“那我的传信白鸽怎是空手返回?”
“信?”
悠悠然的声音,飘忽。
还在疑惑的荼蘼,被这一字敲醒。
那幻境的另一头,白咒与毒咒正打得火热。
荼蘼倏地转过身去,所见狼藉遍野。傀儡折臂断首,于焦黑之中,像是浴火却无法新生的枯草,一堆又一堆地垒在毒咒外。
毒咒里的燕斋花一边抵抗着白色术法,一边痴看荼蘼。
好一双可怜的眼睛,若不知晓这前因后果,怕是会被眼骗去,骗得以为燕斋花才是无辜之人。
燕斋花重复了那一字句:“信?仙儿,你给何人写了信?那人是你亲朋,还是……”
咽了咽。
“还是情郎?”
情郎。
斐守岁注意着两人间的气压,很低很低,燕斋花看似求饶,实则用着毒咒一步一步吞噬大雾,朝荼蘼袭来。
而那荼蘼,就像高高山丘的窄树,亮着一身白光,什么也不做,无论黑夜多深,她都屹立不倒。
各有各的样子,势均力敌。
但先开口的是荼蘼,她言:“今日的罪孽,有我一份。我自不会抛下这里的一切,扬袖而去。燕斋花,我收留你的情景,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我记得那天……那天下了大雨!雨水不要钱似的,就像……”燕斋花伸长了脖颈,突然一个阴森的笑冲着谢义山,“就像道观里的那场雨。”
“你!”
谢义山憋着口气,握棍的手死紧。
燕斋花又转头,面对花越青:“不过自是比不了海棠镇~我记得北棠娘子跳崖的时候,也下了雨。那个雨水溅在悬崖峭壁上,好夸张哩!”
“……”花越青口含浊血,怒而不语。
燕斋花见在场的仇敌,没有一个搭理她,她很不甘心,便将视线放在了远处的斐陆两人。
笑看着老妖怪,燕斋花正欲说话,解君堵住了她的污言。
“省省吧,此境并非你所幻,想要蛊惑也不看看谁站在这里。那一套骗骗疾苦之人的话术,趁早收了!”
“疾苦之人?”
燕斋花捂嘴偷笑,“错了错了~大人有所不知,卖小孩的多数是富贵人家,不缺银两。”
“荼蘼,”解君略有不爽,“你既来了,便快收下这个妖孽,省得他……哼!”
“收了我?”
燕斋花一紧毒咒,幻境之中便传来傀儡的哭嚎声。
声音从一头扬到了另一头,有说不尽的悲,说不尽的愁,在拖拽着众人,做那棺材里的冤死鬼。
斐守岁本就虚弱,被这一恼,双目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唉。
守岁启唇:“还不是被我的术法困着,怎么都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