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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331)

作者: 顾三铭 阅读记录

荼蘼靠在解君身上,垂着眼皮。

燕斋花看到了,复说:“仙儿,我是没错的。”

但荼蘼别过头,不愿面对同样的脸。

燕斋花丝毫不惊讶荼蘼的反应,她甚至脸上带着微笑,开始哼起小曲。

谢义山觉得有诈,正要施法,他看到燕斋花慢慢地,一点点将手与身躯抽离出长.枪。

那个自傲又自负的白蛾妖怪,手已经焦黑,脸面也烧出了白骨,就如阴曹地府里的恶鬼,一动不动地盯着谢义山。

谢义山恍惚了神色,他第一回见到浴火的鬼。

那恶鬼在远离长.枪。

长.枪拉扯出燕斋花尚未灼烧的红肉。

斐守岁心骂不好。

但见燕斋花在离开长.枪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去捂伤口,也没有管被枪横贯的北薛,她顶着一副毁容的、笑盈盈的脸面,仿佛早有预备,把这张鬼脸印入众人眼中,散也散不开。

那皮囊再怎么凋零,嘴中的曲子自始至终没有断过。

曲调在北薛两人的尖叫声中,像是亡国商女,隔着浓浓大雨还能听清。

那调子幽幽然,荡开了黑白两咒,游走过头颅与傀儡,围绕在幻境上空。

围绕住一切所谓的始作俑者。

大雨湿透了初始者的长发,荼蘼花蔫蔫地闭合,敛了水珠。

燕斋花哼唱道:

“囡囡啊,快忘吧;

囡囡啊,别哭啦;

囡囡为何落泪娘坟前;

囡囡为何十年面容仍不变。”

燕斋花唱着唱着,捻起两指,她拟成青衣,就这样背对着荼蘼,唱了一遍又一遍。

这曾经在荼蘼怀中听过无数遍的童谣,燕斋花为她续了下半曲。

她说:

“囡囡啊,你忘了;

囡囡啊,不哭了;

囡囡坟头杂草堆树高;

囡囡白粉红装不开颜;

囡囡啊……

囡囡啊……”

赤火烧尽了幻境。

幻境纯白的天开始坍塌,所谓的木炭灰的卦象正在灵验。

就连花越青也在哼唱中消散。

花越青听着商女不知国亡曲,缓缓回头,他看向站在群山前的斐陆两人。

白咒充斥着荼蘼与燕斋花,咒语也没有忘记施术者本身的罪,嵌入花越青的皮肉。

花越青笑一下,脸上的白咒就拧在一起,他笑看斐守岁:“斐大人,我……这是积德了。”

“……嗯。”

漫天的白咒与灰烬,飘零下来。

花越青转过身,面对火中的白蛾:“燕斋花,你该走了,去望乡台再看一遍世间吧!”

话了。

白咒倾巢。

花越青的皮毛也随术法,彭得一声炸开。

炸成了白花花的蒲公英,与白咒一起,点化于地,再也听不到白雪之下,狐狸的嘤嘤之声。

斐守岁垂眸,他默默掐诀,确认了花越青不复存在,才将视线落在燕斋花身上。

刚一抬眼。

满天的蒲公英遮住了斐守岁的双目,雪花似的,斐守岁偏了偏头。

仿佛是那只狐狸撸着自己的大尾巴,在耀虎扬威。

斐守岁凝眉,心中言:“还想让我找北姑娘,就别挡着。”

倏地。

蒲公英飞也一圈,散开。

斐守岁捏着眉心,视线落在燕斋花身上。

他看到毒咒抱住了燕斋花,在燕斋花的周围不停挤压。那北安春与薛谭的头颅就在重压之下燃烧。

烧啊烧。

赤火不眨眼,他们烧得比燕斋花要快。大抵是被抛弃了,所以北安春与薛谭才没有力气反抗。

火光烧脆了他们。

燕斋花踉跄一步,踩实了毒咒。薛谭在毒咒里挣扎,正好扑通去,当成了燕斋花的垫脚石。

大火还在肆意。

死是木炭灰的薛谭转着眼珠子,终于抵挡不了赤火,噗呲一声,被白色绣花鞋碾碎。他与北安春一块儿在毒咒重压下,碎粉,乌焦。

他们,成了一捧聚也聚不起来的黑灰。一呼,就没了过去。

北薛的骨灰于幻境中流亡。

陆观道看着,下意识抱紧了斐守岁:“凉飕飕的。”

明明火光冲天,明明群山在后,明明薛谭刚死,热火朝天的幻境,还是那般的阴冷。

天没有星子,云层该是很厚很厚,陆观道愈发抱得用力,拂面一阵热风,吹来也好似冷得要命。

他低头与斐守岁:“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斐守岁没有察觉,眼中只有大火撩拨:“许是你感觉错了。先稳住幻术,燕斋花不死,不准停下。”

“好……”

可那宁静的雪夜,正一步一步散着金光。

陆观道咽了咽,身后重重黑影在离开,他察觉天罡地煞走了,在走向夜晚。

他还看到武生打扮的在朦胧。

靛蓝也散去。

他面前,在火中念唱的燕斋花。

不管是斐守岁还是解君,都将燕斋花当成了戏台的要角。

这一场幻境,这一场戏曲,捏成了众人的黄粱,而看客不会鼓掌,戏子不会停歇。

幻术的大雨还在落,陆观道感触着身周,无边无际的寂夜,压实了他的后背。

他一忍再忍,又开口:“真的有什么在靠近,莫不是燕斋花的计谋?”

“她?”斐守岁不敢相信,“我并未察觉。”

老妖怪仰头,陆观道的虚汗滴在了他的额上。

“你……”

话未说出口。

只听铺开的脆响,响入两人的耳识。

一同看去。

看到荼蘼一个箭步抱住了燕斋花,赤火瞬息之间包揽了她,将她也灼烧,也度化。

解君在原地默默收回手,狠狠骂了句:“娘的!不听劝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