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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366)

作者: 顾三铭 阅读记录

月上君默默捂住口鼻,看向斐守岁:“塔内经常这样?”

“是,”身躯转身望了眼微阖的门,“大概是只乌鸦干的。”

“为何笃定?”

身躯叹息道:“乌鸦本是良家女子,但在人间出嫁后被夫家活活折腾死了。她死后冤魂不散,附在一只食腐肉的乌鸦身上。我记着她还有一个年长她四岁的姐姐,在她死去的三月后,嫁去了同一户人家。”

“这……”

“据乌鸦所言,姐姐嫁了有一年,就被夫家人投入了井里,连魂都寻不到。”

月上君听罢,眯了眯眼睛。

“径缘你怎知这些?”

“大人,我是守牢人,天庭予了我管辖之权。”

“原来如此。唉,那姑娘也是可怜。”

身躯沉默片刻,看到月上君的怜悯,他笑道:“大人,镇妖塔不关无罪之妖。”

“……也是。”

身躯无法忘记初到乌鸦监牢的那一天,那一幕的血肉模糊。

头骨收着血汤,黑与白的羽毛没有一处干净。

羽毛黏在了墙壁、手掌与牙齿上。

没有獠牙的嘴巴,啃食着污黑的妖尸。

乌鸦的嘴不停咀嚼:“是我杀的,与我姐姐无关……我该死,还给他们留了后代……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为何朝我痴笑?”

微微叹息,将画面覆上灰白。

若是灰黑能将所有都掩藏,就好了。

斐守岁记起池钗花被乌鸦控制,用银剑乱砍了……唐永。

唐家唯一的独子。

恍惚着。

斐守岁与身躯同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被月上君掩藏,因为乐安和尚突然到来,戛然而止的问题。

究竟是谁破了镇妖塔的牢门?

身躯倏地抬起头,摆出一副为难之情:“大人……”

“怎么了?”月上君装着并不知情,“可是头疼。”

都是千年的仙与妖,这会儿倒是给彼此戴起了面具。

身躯只好作罢,笑回:“镇妖塔水汽重,怕大人不习惯。”

“径缘,你心中所想,我可以回答。”

“……”

“但我有一个要求。”

斐守岁:“大人请说。”

月上君起了身,他走向屋内唯一出口:“我想让你亲自把此物送给乌鸦。”

“何物?”

看着红色术法里,月上君又变成了先前的模样,他从袖中取出一件做工精巧的银钗。

“银钗?”身躯与斐守岁。

银钗除了好看,无甚特别之处,但斐守岁识得它,正是池钗花一直别在头上的那支。

银制发钗,何时流落她手?

给了乌鸦……难不成乌鸦一直蓄谋?

身躯接过发钗,言:“女子之物。”

“你只要给她便好,她知道怎么做。”

“此物……”

“此物能救人性命,哪怕那人已无生还可能。”

所以……

所以在梅花镇时,池钗花才会突然出现。莫非正是发钗的缘故,才让她的魂魄得以存活?可斐守岁并不知晓月上君的喜好,面前总是慈悲的老者,难道有收集女子饰物的癖好……

不。

是慈悲。

有石落水面之声。

斐守岁低垂了眉眼,他好似知道是何人为之,为之何意。

一切早就开始了,他是其中推波助澜的风,而吹起东风的神,为何会选择他?

斐守岁想不明白,头渐渐发痛。

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颈,他喘不过气来,就连和身躯的连接都松了不少。在混白的视线里,斐守岁捂着头,朦胧虚幻的泡沫,他听月上君又说了什么。

“破牢之人……白……蛾子。”

白蛾燕斋花?

她?!

“但仅靠她一人……做不到……径缘你不必担忧……”

还有谁?

斐守岁猛地睁开眼。

月上君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径缘,你怎么了?”

身躯惨白了脸:“……无妨,无妨,许是老毛病犯了,不打紧。”

“老毛病?”

月上君好像知道什么,立马朝榻边的小柜走去。他一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小小瓷瓶。

“喘病还需按时吃药,喏。”

月上君将药丸递给身躯。

斐守岁纳了闷,在人间时,他从未有过这个毛病。

便看到身躯吞下一枚赤红的丹丸,闭上眼稍作休息。

月上君在旁担忧着:“定是我方才叫你学习术法的缘故。你有这般的毛病,还一人住在塔里,没有个知心照顾的,我岂能放心。径缘,还是早些逃出去为妙。”

逃出去……

身躯的自言自语,在心识中游荡。

斐守岁听身躯说:“逃出去了,还不是独身。”

是独身。

在人间漫长的岁月里,斐守岁一直孤单,没有同行之人,独撑一把纸伞。

月上君又道:“哪怕安排个仙娥也好,镇妖塔里阴暗潮湿,你……”

话停在了陆观道身上。

陆观道正忧心地看着斐守岁,不敢添乱。

月上君一把拉过陆观道:“就是你了!”

谁?

身躯秉着一口气,睁开眼。

目见月上君将陆观道推到他面前:“就让小娃娃照顾你。”

“您在说什么……”我照顾他还差不多……

身躯撑住身子,摇了摇头。

陆观道看到斐守岁苍白的唇,他比月上君都着急:“我可以的!不会就学,我学东西可快了,只要教一遍!”

“径缘,你也……”

“我?”身躯虚眯着眼,“大人是想说,我也没法拒绝,对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