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436)
陆观道:“……”
“陈诺太重。”
“但你……”
“我已经许下了。”
斐守岁看到陆观道的手没有抽离,他便模仿陆观道惯用的手段,在那手心中蹭了蹭。
温热的手,划开难以察觉的泪。
斐守岁:“你可不准离开我。”
陆观道唰地红了脸颊:“我、我、我……”
斐守岁笑看:“怎么了?”
本来打蔫的红柿子立马熟透,头上犹如刚开的蒸屉,哗啦啦地冒出白气。
斐守岁第一回见到这样扑面的情绪,有些想笑,但又为了顾及陆观道脆弱的面子,他忍着笑意。
说:“这不是你常用的计谋?”
“呜……”
“?”
“那你方才为何不解释!”
“……”
斐守岁想了想,干脆实话实说:“你太好骗了。”
“别人可骗不到我!”
“嗯?”斐守岁伸手扣住了陆观道的手掌,“那你只许被我骗了?”
火孔雀的阵在后撤。
斐守岁眯了眯眼:“快说呀,陆澹。”
“我、我……”
斐守岁:“只要许诺,就好了。”
快烧开的陆观道停止了思考:“好,好……许诺,是许诺……我听你的,我只听你的……”
斐守岁看到,诺言下减弱的孔雀羽毛,复又引导:“乖孩子。”
“乖……”
“嗯。”
“我已经长大了!”
“……”犟什么?
斐守岁拍了下陆观道的脸颊,传音:“蠢货,为你解幻呢,专心些。”
陆观道蓦地一愣,他这才察觉痛意消散,力气也恢复不少。
黑石头一知道槐树的目的,眼眶里的委屈又漫开来了。
“你早说……”
“……”
斐守岁一时间嫌弃也不是,抱着也不是。
身侧这个惹人怜的巨型犬,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嗯……”
“我刚刚是不是捏疼你了……”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让我看看,”石头单手抱住轻盈的树,“要是留……”
可是斐守岁立马推开了他。
靠得太近了!
斐守岁想再推开些,但陆观道就像一只大狗,试图扑倒那个心软的妖。
那狗还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过斐守岁的脸颊。
哼声:“我知道你不会厌烦我!”
斐守岁:“……我早说过,是你患得患失。”
“那就让我贴着你,好吗?”
“方才还只想站在我身后。”
“你同意了!”
“……”唉。
斐守岁抵抗无用,也就任由陆观道在他脖颈上,落下一个吻痕。
“啧。”
“径缘……”
“嗯。”
陆观道唤一声:“我们一起走下去,好吗?”
“嗯……”
又要走去哪里?
斐守岁耳边是陆观道断断续续的情话。或许石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顾说,说给一个闭塞了许久的心。
呢喃取代同辉宝鉴的惩罚。
一根红绳在消散的火孔雀下,出现。
模糊间,斐守岁见到红绳打了个圈,随后系成一个死结。
而那最后的火孔雀羽毛,脱离了陆观道的身躯,在死结之下,坠脱一小小铜铃。
铜铃闪着金光,却不刺眼。
斐守岁想要伸手去够,那铜铃就往远处飞。
陆观道还在守岁耳边说着细语,守岁有些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好了……”
“不要……”
“你。”也罢。
红绳与铜铃越飞越远,就像花海的蝴蝶,采完蜜,也该归家。
斐守岁将力气全部倾倒在陆观道身上,陆观道将他牢牢抱着。
似绳与铃铛。
守岁低声:“还痛吗?”
那抵着额头的人儿:“不痛。”
“那就好。”
手轻拍。
蝴蝶远走时,镇妖塔的血也消散。
天界的审判仍在,却因靠拢的彼此,不复重要。
那些神明又说了什么?
大概是有罪,都是罪人。
罪者下凡,罪者赎罪。
罪者抵债,罪者不甘。
罪者妄想从良,罪者死在寒冬。
罪者……
斐守岁如此,顾扁舟也是如此。
他们被祂们抛下人间。
有的只记得一半,试图掩藏过去的一米一粟,背着枷锁,偷偷在深夜点灯。
有的忘却了所有,将镇妖塔的一草一木,全部还给了月老殿的黑石。
到头来,肩上的百姓成了一只烧焦的手臂。
到头来,孤身独行的,打伞时也有笑谈。
斐守岁闭上了眼,轻声问:“幻术是不是尽了?”
“是……”陆观道蹭着他,“走吗?”
走……
耳边呼呼的风,吹来。
斐守岁在风中捕捉到友人的声音。
“这一葫芦好酒,你尝尝!”
“你又去人间了?”
“不然?”
“真好笑,如此喜欢他们,为何还要成仙。”
有打开酒壶之声。
哗啦啦的酒水倾倒,坐在一旁的绯红笑着回话:“喜欢是一回事,成仙又是一回事,不可混淆,不可不可。”
“怎就不可,”抿一口冷酒,“你既有成仙的本领,难不成还没有爱人的气概?”
“哎哟!”
衣料声。
顾扁舟站起,笑着给自己续上一杯:“今日径缘又说了大道理,这句可是要记下来的,让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紧接着是笑声,谈论什么却又听不清了。
斐守岁抓住陆观道的衣襟,他害怕再一次丢入三不猴的魔障,他有些担忧这样的友人,会再来捂住他的五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