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燃案行(75)

作者: 顾三铭 阅读记录

伯茶摸摸下巴:“薛家这个位置……”

“怎么了?”

“不太吉利啊。”

帮忙磨墨的斐守岁笑问:“谢兄还研究过风水?”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

说着。

江千念再次落笔于另一大宅。那宅子正巧与薛宅对立,也是隐入一片海棠林后,不过没有流水,也不靠山脚。单是周边小路四通八达,连接起左邻右舍。

“此处是?”

江千念不语,默默换笔写下秀丽的两字:

北宅。

“这不就是薛少夫人的娘家?可是……”谢义山疑惑着眉眼,研究起江千念的画。

见北宅虽大,但是宅内没有一棵青绿的树。江千念用褐色颜料涂抹一大片园林,枯草败枝贴在屋檐游廊下,格外的悲凉寂寥。相比满镇子的淡粉海棠,这北宅可谓是真正的深秋。落叶吹了一片又一片,微雨寒冷点在园内池水之中,涟漪卷卷,不听虫鸣。

两宅相隔均在经纬,一面繁荣一面枯败,很是对称。

谢义山笑道:“北宅真有这么荒凉?”

“是。我那日疲惫想在一处屋顶歇息,就去了北宅,”江千念放下画笔,“里面的杂草高过了小娃娃,落叶也是到处挂着,还有一两块褪色的红布挂在院子口也不知何意。后来我去问了北宅附近的农户,才知晓一些陈年旧事。”

“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农户说多年前北棠娘子嫁去薛家后,北家就落魄了。本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当家的死了,树倒猢狲散,就这样荒废下来。红布应该是喜事的时候挂的,那会子没摘下来,晃到了今天。”

江千念收笔,示意她已将海棠镇画完。

放眼去看,不过薛北两家瞩目,另外的屋子零零散散也没什么特别。

海棠星星点点地种在街头巷尾与农田边,占据了整个镇子的视线。唯独有个阿紫客栈陷于山壁,远离闹市。

斐守岁放下茶盏,拿出纸扇。

扇头一点,点在客栈上方:“这个客栈……”

“我也觉得奇怪,它偏偏建在这儿。”

谢义山抬眼透过斐守岁,看到微阖的窗子,揽入客栈外丰收后光秃秃的稻田。

几个披着斑驳红衣的稻草人在细雨里头屹立。

方才的晴天一下子昏暗,没有了光,便开始下雨。

秋天的雨,一场接着一场寒。细密的雨丝斜斜切入屋内,沾湿了稻草人的衣裳,也点落了斐守岁的箱笼。

斐守岁垂眸看着客栈的位置。

与两宅相同,是树林之后的一块空地,但独独不是海棠。

“柳树……”

一旋纸扇,扇柄指着树林。

那条小道正是陆观道怕黑撒娇后与斐守岁一起走的。

树林占地并不广,看江千念栩栩如生的画,可得知树木也不是很高,应该种下没几年。

一个客栈不求大路通达,非要种树挡了车马,仅仅一条小道通行,当真不合常理。

斐守岁问道:“江姑娘你能确定这些树有多高吗?那日傍晚我与谢兄没有仔细看过。”

“约莫能到农户屋顶的位置。”

斐守岁又将视线放在客栈上。

半嵌半出的屋子,白墙黑瓦摆放得恰到好处,红漆的窗格子配上最高一层独有的明瓦窗,艳丽了大半风光。在原先该有脊兽的位置长出一两棵顽强的树来。树木扎根于山岩峭壁内,却因秋天早早地落叶,见不着它开花结果。

这客栈看上去别具一格,实际整体却像个悬棺一样摆着。

脊兽树木落叶,随风咯吱咯吱摇个不停。

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蔓延在周遭的细雨里,像一团浓雾,怎么化都化不开。

所幸并非真正的悬空,还是有台阶可走。

斐守岁想起多年前游船路过豫章。那一口口悬棺挂于山壁之间,他们宛如要沿河而下,借水通往极乐一般。

而那时候的斐守岁刚从死人窟出来没多久,尚且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才因此记忆深刻能一下子想到。

默然。

老妖怪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你们不觉得这个客栈像一口悬棺吗?”

“悬棺?”

“高三层,却只有最上层是红窗户,若将下两层视为峭壁,不就是悬棺?”

话落,一旁江千念再次拿起画笔,点上朱砂红,在客栈上方的岩石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我记得这儿有个图案,但那日夜深了看不大清。”

“……”

斐守岁陷入沉思。

三个大人都在思考海棠镇的谜题,只有一个小孩久久没人搭理。被迫缩在大人身边,他好奇地探出脑袋,凑上去看画。

浑身一个激灵,陆观道突然抱住近旁斐守岁的腰。

斐守岁腰细又兼宽大衣裳,忽得一下身形好似瘦了一圈。

老妖怪被抱得突然,也是一个微颤。

紧接着,陆观道哆哆嗦嗦地碎碎念:“画这个干什么啊!”

“嗯?”江千念不解,“是哪个?”

小手一指,指的是阿紫客栈最高层。

江千念非常有耐心地问:“这里怎么了吗?”

可怜的斐守岁被陆观道死死卡住腰,那小孩还不愿扭过头看画,话也不说。

斐守岁被卡得不舒服动了动身子,陆观道这才吐出几个字。

“棺材嘛!”

“嗯?”

江千念与谢义山对视。她收起画笔,与谢伯茶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客栈上,反倒没有去管哄小孩的老妖怪。

斐守岁死命想扒拉开陆观道的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他戳戳陆观道,与可怜见的小孩笑笑。随后妥协般将陆观道抱起来,轻轻拍着小孩的背,还得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