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应梦对曲长风说:
“你回过头去,一直走,就能出若岚山瞭。”
她对曲长风迷路的事一点也不惊讶,灵族避世而居,若岚山有灵性,外人乍一进入很容易迷路。
“我不是要离开若岚山。”
曲长风将糖收起来,
“我想去你们的族地。”
黎应梦拒绝瞭:“不行。”
“为什么不行?”
黎应梦抱著手臂,说道:
“谁知道你是好是坏?我阿娘说瞭,长得好看的不一定都是好人。”
曲长风叹瞭口气,他从乾坤袋裡将剑拿瞭出来,那是一柄碧色的剑,他将剑递到黎应梦面前,说道:
“我七年前来过若岚山,剑中有你们一族的族长留下的灵印,他说我若有需要,随时可进若岚山。”
黎应梦触碰瞭剑。
她手指触及的位置,发出瞭淡紫色的光辉——正如曲长风所言,剑上有灵族留下的印记。
灵族从不修炼,但是,他们天生就能够感知灵力,也能够留下印记。
曲长风问:“可以给我带路瞭吗?”
黎应梦不知道是不服气,还是记恨著刚才的那块糖,犹豫瞭片刻才勉强点头。
曲长风伸手,将她从树上抱下来。
黎应梦走在前面,牵著曲长风的手,披著夜色往族地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
“你来我们的族地干什么啊?”
曲长风回答道:“我快要飞升瞭,想找个灵气丰裕的地方渡劫。”
“啊,飞升……”
黎应梦惊讶道,
“那你岂不是已经渡劫期瞭?渡劫期,还用剑……你是剑尊?”
曲长风有些意外:“你听说过我?”
黎应梦点点头:
“听说过听说过,我爹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他老是念叨你的事,每次讲故事都要讲剑尊大败魔君,我和哥哥耳朵都要起茧子瞭。”
小姑娘的声音裡带著点不耐烦。
曲长风忍不住笑,说道:
“那还真是抱歉。”
黎应梦问:“刚刚的剑就是碧阙吗?”
曲长风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是啊,就是那把斩魔君的剑。”
黎应梦一边走一边问:
“看起来很漂亮,应该很能打吧?”
曲长风笑著问:
“漂亮和能打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黎应梦把自己降生以来观察到的现象分享给曲长风:“我娘很漂亮,她经常打我爹,我爹从来没打赢过。”
曲长风:“……”
贺兰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有趣的人从小就有趣,穆仙君哪怕是个五岁的小豆丁,也远比别人能言会道。
黎应梦拉著曲长风走瞭很久很久。
“好奇怪……”
黎应梦停下瞭脚步,
“怎么还没到傢?”
曲长风任凭她抓著手,语气温和地问:
“是不是走错瞭?”
黎应梦摇瞭摇头,坚定道:
“不可能,我从来没在山裡迷过路。”
贺兰遥蹲下身看黎应梦,嘀咕道:“认错路瞭?”
守剑人看著还是个矮豆芽的黎应梦,拄著拐杖摇瞭摇头,说道:
“灵族是不会认错若岚山的路的,她对山裡的灵力流向感知得很清晰。”
贺兰遥疑惑道:“那她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因为血统不纯,所以犯瞭纯血灵族不会犯的错误吧?
守剑人说:“因为若岚山想让她迷路。万物有灵,若岚山想要保护与天地山水共生的灵族,所以才阻止她回傢。”
贺兰遥忽然意识到瞭什么:“该不会……”
穆仙君不止一次地提起过,她全族都被灭瞭。而这裡恰好是她的心魔幻境,幻境裡要么是她不愿意发生的事,要么就是她期盼已久却未做到的事情。
又找瞭许久,黎应梦也没能找到族地。
曲长风知道灵族与山水之间的联系,他意识到瞭不对劲,他将黎应梦抱起来,运使法术,强行破开瞭若岚山山水自然而成的阵法,朝著记忆裡的方向赶去。
而后,噩梦一般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古树被大火引燃,遮天蔽月的树冠燃著火,坍塌般落下,将族地的道路封死。树木烧焦的味道裡还夹杂著血腥气,地上有著深红色的印记。
曲长风挥袖,灵力扑灭瞭大火。
黎应梦冲进族地裡:
“阿娘,阿爹!哥哥!”
“阿娘——”
“你们在哪啊?”
她四处奔跑著,往常热闹的族地不见人影,隻有残碎的肢体和烧焦的痕迹。
她的声音裡带上瞭哭腔:“你们在哪?”
她最终跪坐在一团血污前,那片血污上有一隻手,手裡握著一隻银脚环,上面还有三个做工精湛的雕花铃铛。
“阿娘……”
她不敢去碰那隻手,她想象不出断手该有多疼,阿娘可是一个很怕疼的人。
她一开始隻是低声抽泣,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裡滚落。
曲长风将附近都探瞭一遍,这裡除瞭黎应梦,就没有其他活口瞭。
能覆灭整个灵族,甚至让若岚山为瞭保护黎应梦而使她迷路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修士或者魔修。
可是,这裡没有灵力和魔气的痕迹,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清扫得很干净。
曲长风的手轻轻覆上碧阙剑,不出意料的是,碧阙剑中,由若岚山灵族留下的灵印已经消散瞭。
灵印这东西,倘若无人刻意去抹除,隻在一种情况下会消散——留印者神魂已散。
他遇到黎应梦的时候,灵印还在。当时他已经在若岚山裡瞭,灵族在离他没多远的位置被人灭族,他却毫无察觉,这个人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肯定很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