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嘛,就是会有许多流言,有真有假,高谈阔论,这也算是热闹繁华之地的一大特色吧。”
“说起来,我听说贺兰傢的九公子傍上小剑尊瞭,就是那个没灵根没灵力,不受傢裡喜欢的。”
“小剑尊修的是无情道吧?”
“可贺兰傢的九公子正在适合婚配的年纪啊,以前一直没听说过跟哪傢姑娘走得近,这一有动静,对方就是小剑尊。”
“什么动静啊?”
“这你都不知道?贺兰遥在天机阁议事堂是跟著小剑尊坐的!小剑尊中毒的时候,他可著急瞭,忙著上去搀服。大户人傢的公子应当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才是,如此越界举动,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姓贺兰的小子虽然条件一般,但很会攀高枝啊。”
正在喝汤的贺兰遥差点呛到。
他放下汤碗,抬头去看穆时的表情。
穆时左手手肘支在桌子上,手背托著脸,稍稍歪瞭歪脑袋,看著贺兰遥,笑著问:
“特色?”
“糟粕。”
贺兰遥放下汤碗,抨击道,
“造谣传谣真的太可怕瞭。”
他那天隻是搀瞭穆时一下,他和穆时都不在意这件事,没想到到瞭世人口中,竟成瞭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是个凡人,穆时是个天赋顶尖的无情道剑修,把他们俩在谣言裡撮合成一对,人们不觉得离谱吗?
穆时笑瞭一声,放下托著脸的那隻手,低头继续吃面。
贺兰遥问:“你不生气吗?”
穆时把空碗推到一边,对正巧从桌边经过的伙计说:
“小二,再加一碗面,肉酱的。”
伙计应声道:“哎,马上就好。”
“这谣言才哪到哪啊?”
穆时坐在桌前,她看著贺兰遥,浅色的眼睛裡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愤怒,隻是浮动著平静和缓的光辉。
“自从我以人魔混血的身份进入太墟仙宗开始,就有数不清的闲言碎语围绕著我。说我不配当剑尊的徒弟的,说我一定会入魔的,还有说我进境这么快,一定是修瞭歪门邪道的功法的。”
贺兰遥放下手中的筷子,问:
“这应该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他觉得是。
他见过世人对人魔混血的排挤,穆时作为“半魔”,而且是正道门派裡的“半魔”,她遭受的排挤肯定更多。
可穆时讲出来时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她是战胜这种痛苦瞭吗?还是说,她已经感觉到麻木瞭?
“还好吧,也没有很痛苦,就是心裡不太舒服罢瞭。”
穆时回答道,
“这点不舒服,和灭族的痛苦是比不瞭的。不然心魔幻境裡呈现的就是我在太墟成长的情景,而不是灭族。”
贺兰遥低下头。
他和穆时年纪相仿,一个没有灵根,另一个是顶尖的天灵根,因此经常被人们拿来对比,他也自幼就对穆时满心羡慕。
他认识穆时之前,一直以为,穆时肯定不像他这样被身边的人嫌弃,她一定是被人捧在掌心裡的,生活一定是事事如意顺心的。
但真正相识瞭,他才发现,这位差点成瞭笼罩著他人生的阴影的穆仙君,成长的过程比他更加痛苦和艰辛。好在她百折不屈,没有被磋磨打倒。
“我在宗门裡感觉到不舒服,可以直接报複那些让我不舒服的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拐著弯干坏事,反正有我师父在,宗门的执法峰不敢动我一根头发。”
穆时用手指缠著鬓角的头发,
“现在虽然师父飞升瞭,但我也是太墟仙宗最强的瞭,我不欺负宗门就不错瞭。”
贺兰遥险些就忘瞭——
穆仙君是朵霸王花。
还好,她是一朵霸王花。
穆时叹瞭口气,说道:
“让我不舒服的人一直在,我不高兴可以随时报複。但族人不在瞭,逝去之人无法归来,无论我做什么事,他们都不在瞭。”
“姑娘,面好瞭。”
店裡的伙计将面端上来,讨巧地笑道,
“掌柜的看您爱吃,让厨房给您多加瞭份肉酱,姑娘和公子以后要常来啊。”
穆时一时间没说话。
贺兰遥有些难过,这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客套与好意,但穆仙君却没法回应。
一个寿命隻剩三十多日的人,要怎么做到“常来”呢?
穆时脸上带著浅淡的笑意,对伙计说:
“我把你们面馆介绍给别人,他们以后来易城的话,可以过来吃。”
伙计又与穆时客套两句,端著托盘走瞭。
穆时拿起筷子,低头吃面。她刚来面馆时还觉得咸,现在已经适应这种咸瞭,吃好几口面也不喝一口面汤。
没过多久,穆时就吃完瞭,和贺兰遥一起结账离开。
刚出面馆的门没多久,穆时就看上瞭路边摊的粗麻花。麻花刚从油锅裡捞出来,表面炸得焦黄,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贺兰遥一边买麻花一边问:
“……你还没吃饱吗?”
说实话,闫记面馆的面虽然价高,但分量真的不少。贺兰遥正处在能吃的年纪,吃一碗也就饱瞭。穆时比他矮一头,看起来比他瘦,竟然吃下瞭两大碗。
穆时接过油纸包著的麻花,说道:
“这才哪到哪啊?我还能吃更多。”
贺兰遥收好荷包,说道:
“你别撑到就行,会积食的。”
话说,修士会积食吗?
穆时咬瞭一口麻花,麻花味道香甜且柔软,吃进嘴裡越嚼越香,穆时满意地眯起瞭眼睛。
她一手拿著麻花,一手拉住贺兰遥的手腕,开始往城门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