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上前一步,拍瞭拍贺兰遥的肩膀:
“贺兰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要是躲起来瞭,会把孟畅和明决置于何等境地?孟畅或许不会维护我,但明决……他不可能轻易放弃我。”
“而且,你跟著我一起走瞭,我们俩会被视作同伙。我要是不回去,你以后的人生会多出一个污点。”
穆时语气平静地劝说道:
“我的一生很短暂,背负什么骂名都没关系,反正我死瞭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瞭。可你还有很长时间可活,贺兰遥,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牵连无辜之人,不然我死也不会安心的。”
贺兰遥低著头,闭瞭下眼睛,轮廓漂亮的双眼中,带上瞭些许湿润的水光。
“你哭瞭?”
穆时笑瞭起来,问道,
“我这个处境最是艰难的人都没落泪,你可别先哭鼻子啊。”
贺兰遥抓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的手腕,仰头吞回眼泪,说道:
“我没哭,眼睛被风吹瞭。”
穆时用没被抓住的那隻手,给贺兰遥递瞭一方帕子。
贺兰遥瞧瞭一眼帕子,没接,问:
“穆仙君,你到底带瞭多少帕子在身上?这块帕子没沾过真言水吧?”
“要是沾过的话,‘眼睛被风吹瞭’的你,会让帕子变绿的吧?”
穆时直接拿著手帕去擦贺兰遥的眼眶。
贺兰遥松开穆时的手腕,连忙后退躲开。
穆时两手捏著帕子的角,在贺兰遥面前将帕子敞开,说道:
“你看,白的,没沾过真言水。”
贺兰遥别过头去,说道:
“就算沾过瞭也是白的。”
穆时笑瞭笑,也不戳破他,隻是将帕子迭好收起来。她将停在一旁的一叶舟召过来,迈步上瞭一叶舟,对贺兰遥说:
“走吧,我们回天水阁。”
贺兰遥脸上带著遮掩不住的担忧,不情不愿地上瞭一叶舟。
穆时御著飞行法器,从这片位于中州和西州之间的深山老林,飞往建在永梦湖上的天水阁。
贺兰遥年少离傢,四处游走,赶过很多路。但没有哪条路,比这飞往天水阁的一程,更让他感到煎熬揪心。
他们抵达天水阁的时候已是夜晚,天水阁上灯火通明。贺兰遥一点也不觉得温馨,隻觉得这是座等待有罪之人入狱的牢笼,是要一口吞掉穆时、将她嚼烂的猛兽。
林桑储站在飞行法器停落处,穆时和贺兰遥一落下,他就上前道:
“穆师妹,师父和正道长老们在等你。”
穆时点点头,带著贺兰遥下瞭一叶舟,将一叶舟收起,问道:
“他们在哪裡?主阁议事堂?”
林桑储应瞭声是。
穆时迈步往议事堂走去。
主阁裡正在吵架。
“石长老曾联络过我,在伽落寺碰见穆仙君时,她身上有被佛光灼出的伤,似乎有魔族血统……修真界衆人皆知,人魔混血也可修道,我也不是对人魔混血怀有偏见的那类人,所以未曾当回事。”
丰裕看向孟畅和明决,问,
“可我也没想到,穆仙君会是魔尊的妹妹。孟宗主,明谷主,这可就不是小事瞭。”
孟畅对丰裕解释道:
“我师兄捡到穆时的时候,她族人灭绝。她和我们都未曾想到,她的兄长还活在这世上,更不知道他走瞭魔道。”
“她也许是重见兄长过于激动,才跟著魔尊走瞭。她不是拎不清的那种人,之后她自己会回来的。”
韩子石摇瞭摇头,说道:
“孟宗主,她敢回来,可我们却不敢相信她瞭。”
“你们替魔道培养瞭个问心剑剑修啊。”
白肃忍不住埋怨道,
“说起来,剑尊难道不清楚问心剑剑修到底有多么容易入魔吗?他偏偏还收个人魔混血当徒弟,他昏瞭头瞭,孟畅,明决,你们两个也不拦著他,还帮忙隐瞒。”
明决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白肃质问道,
“你说啊?你不解释清楚,我们怎么知道到底是哪样?”
孟畅开口道:“穆时不是……”
明决厉声喝止:“三师兄!”
孟畅将后半句话吞回去,闭上嘴,不说话瞭。
正道之人见他们两人既想维护穆时,又不肯解释的样子,更觉得生气瞭。
白肃急躁道:
“她不是什么?你们倒是说啊?怎么关键时刻都成瞭哑巴瞭?你们在隐瞒什么?”
韩子石望向祝恒:
“祝阁主,你与剑尊是义兄弟,你也知情吧?”
祝恒坐在首位,手肘支在桌上,双手交迭在一起。他低垂著眼眸,一句话也没说,隻是听著正道争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时和贺兰遥还在门外就听见裡面在吵架。
贺兰遥止步,拉著穆时,不愿意再向前走。
但穆时却抬手唤来一道风,将议事堂的门直接吹开瞭。
“我不是人魔混血。”
穆时在衆目睽睽中走进议事堂,
“我师父收我为徒这件事,他没有犯任何错误,别往他头上扣帽子。”
“你不是人魔混血?那你是什么?”
白肃冷笑一声,看著穆时,
“别睁眼说瞎话瞭,你与那西州的魔尊灵根一样,你不会想说自己不是他亲妹妹吧?还是说,你要说自己与那魔尊是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
“白邬主连理由都帮我想好瞭,真贴心。”
穆时走进议事堂中,笑著道,
“可惜瞭,我与魔尊的确是亲兄妹,同父同母,还是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