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恒无奈地放下手,小声道:
“明明小时候还让人抱呢。”
“小时候是小时候。”
明决拎著个药壶从屋子裡走出来,用法术在地上挖瞭个坑,一边往裡面倒药渣,一边说道,
“别总拿现在和过去相比。”
祝恒倚在墙边,静静地看著明决用手拍药壶的壶底,半晌,他问道:
“你不觉得她小时候更可爱些吗?”
“小时候是挺可爱的。”
明决倒干净药渣,两手捧著药壶起身,看瞭祝恒一眼,说道,
“长大瞭也很好,长大瞭意味著变强瞭,能自己保护自己,不会被欺负。但是……长大瞭的她,烦恼也变多瞭。”
他有时候希望穆时能永远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有时候又很盼望她的成长,明决知道这很矛盾,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谁长大后烦恼不多呢?”
祝恒眉眼间带著清浅的笑意,
“你也是,现在的你看起来,心事可比你小时候多太多瞭。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满眼隻有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剑痴瞭。”
明决被揭瞭老底,他冷淡地瞥瞭祝恒一眼,不怎么客气地说道:
“祝阁主应该从小就烦恼挺多的吧,所以才天生三千银丝。”
祝恒坦然地承认瞭:
“是啊,曲长风没和你说过吗?我从小就八百个心眼子。”
祝恒比明决大十岁,曲长风又比祝恒大上将近十岁。
太墟仙宗与天机阁关系不错,双方时常来往见面。祝恒见过明决年幼时打架被灵寒仙尊提著耳朵责问,曲长风也见过年幼的祝恒有板有眼地骗人。
“说过。”
明决对祝恒说,
“你经常忽悠老阁主,还戏耍你的师兄弟,屡教不改。他劝我别和你玩,容易被骗得不知东南西北。”
“谁知道这个劝我别和你玩的人,和你玩得最好,甚至结拜瞭。”
祝恒抬起手,用袖子掩住半张脸,而后从喉咙裡滚出来一声笑。
“可能是我比较有人格魅力吧。”
祝恒侧头看著明决,问,
“现在你不也和我玩得挺好吗?”
明决没回答他,直接拿著药壶进屋瞭。
祝恒瞧著渐渐升起的月亮,脸上笑意还未褪去。看瞭一会儿月亮后,他也转过身,走进屋裡去瞭。
孟畅半坐著,端著一碗汤药,面露难色。
“赶紧喝瞭。”
明决把药锅放在炉子上,往裡面放瞭几样晾干的药材,又倒进去一壶露水,
“你那碗药已经晾得差不多瞭,不冷不烫,刚好能入口。”
孟畅端著碗,迟迟难以下口,问道:
“明决,你就不能给我丹药吗?就著水一吞,就能咽下去的那种。你干嘛非要熬汤药?这玩意儿可不好入口啊。”
明决拿著蒲扇扇炉子裡的火,说道:
“给你用的是新方子,用这个方子制丹的配比还没调整好,现在这个配比隻适合熬汤药。”
孟畅心说,你就不能用旧方子吗。
孟畅把碗放在一边,问道:
“明决,你身上有银票吗?”
明决握著蒲扇的那隻手顿住,他抬起头来,神色不善地看著卧床养伤的孟畅,问:
“怎么著?给你钱你才喝药?”
孟畅连连摆手,解释道:
“哎,不是,这不是快到除夕瞭吗?”
明决有些茫然:“除夕怎么瞭?”
同一时间,西州极乐宗中。
一身红衣的松宿与莫嘉志面对面坐著,他们之间摆瞭个棋盘,松宿持黑子,莫嘉志持白子,此时棋盘上黑子居于弱势。
松宿又走瞭一步,说道:
“莫先生的棋艺真好。”
“跟师父学的。”
莫嘉志早已想好瞭该怎么下棋,在松宿下完黑子后,没怎么磨蹭就选好瞭落子的位置。
“尊上不知道,我那师父棋艺极佳,自从我师祖过世后,他下棋就再未输过瞭。”
“虽未听说过,但看得出来。”
松宿在琢磨该将黑子下在哪裡,道,
“正道当前是他在统领吧?难对付得很,可以想象到,背后佈局的人一定很擅长下棋。”
“本尊近日觉得,诸事不顺,本尊应当是被他算计瞭,可是本尊想不清,他到底在什么地方算计瞭本尊。”
莫嘉志露出个悲凉的笑容,道:
“尊上,别说是您瞭,我也时常会想,这修真界裡,究竟有几人不在他预料之中?”
松宿放下棋子,说道:“本尊输瞭。”
“多谢尊上让瞭我一局。”
莫嘉志伸手收拾棋盘,问,
“要再来一局吗?”
松宿拒绝道:
“不瞭,我要去看看荼姑娘。”
说罢,松宿起身,拉开门走瞭出去。
莫嘉志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深深地吸瞭口气,又呼出来。松宿这魔头实在是太可怕瞭,每次和他相处,莫嘉志都有种下一秒就会丢掉性命的感觉。
平複好情绪后,莫嘉志将案上的棋子一一收起。
松宿沿著楼梯向下走,一直走到瞭地下。
极乐宗的地下干燥却阴冷,是个储酒的好地方。可惜西州没什么好酒,松宿也不爱酒,便让人将地下小部分留作地窖,大部分修成瞭地牢。
地牢裡关瞭不少人,松宿一进地牢,就听见不绝于耳的叫骂声。
这些人大多是他欣赏却没能收服的异党,他们有的想自立为王,有的则是追随前魔君洛衍,他们都看松宿不太爽。
松宿一抬手,左手边的牢笼中,一个魔修头颅与身体之间,带著魔纹的颈部飙出瞭血,鲜血飞溅瞭三尺有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