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瞭些药渣。”
明决十分严厉地说道:“药渣也不能剩。”
孟畅端著碗,半晌没动,隻是抬著头,看著明决,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僵持。
明决先一步开口:
“等会儿给你吃个橘子。”
“说好瞭啊,不带反悔的。”
孟畅一口把碗底剩的那点药干瞭,“嘶,真是又酸又辣,还好隻有这一口,要是整碗都是这药渣子,我喝完怕是能见到祖师爷。”
明决拿著个空碗出瞭门。
穆时和贺兰遥站在石桌边,桌上铺著裁剪过的丹纸,放著笔墨。贺兰遥右手握著笔,左手撩著右臂的袖子,在被石头压住的丹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下对联的上半句。
穆时瞧见瞭明决,问:
“你也过来写一幅对联?”
明决没答应。
年少时他满脑子剑,在剑之外的事情上,都是过得去就行,书法也是如此,隻要写的字不难看就可以瞭。因此,他的字要作为对联贴在门上,有些差强人意。
明决把这事推到瞭祝恒头上:
“让祝恒写吧,他字好。”
穆时不怎么愿意让祝恒来写对联,说道:
“我怕我走到门前看到福字和对联,误以为看到瞭批命书,大过年的,多晦气啊。”
“我换个字迹便是瞭。”
祝恒笑著走过来,站在桌前,说道,
“我又不是隻有一种字迹,我颇擅长仿字,你师父的字我也仿得来。”
贺兰遥写完对联的下半句,又写瞭横批,再换瞭一支狼毫斗笔,写瞭个巨大的福字。如此,一套春联兼福字,便算是完工瞭。
贺兰遥将笔挂在笔架上,放下袖子,给祝恒让出写字的地方,说道:
“我曾听闻过,剑尊在书法上有大成就,落笔有神,隻不过我还未上过太墟仙宗,未曾亲眼看过剑尊亲手题的字。”
“曲长风的字,穆时手上就有。”
祝恒一边研墨,一边说道,
“剑尊一字难求,可他到底是个师父,外出时会给徒弟写飞信。”
穆时看向祝恒,不客气道:
“他是个师父,但也是个义兄,想必也没少给你这个义弟写信吧?”
祝恒从容应对道:
“信件嘛,隐私之物,不好展示。”
贺兰遥看看穆时,又看看祝恒。这两位刚刚的交锋,他算是看明白瞭。
祝恒要穆时展示剑尊的信件,穆时反问回去你怎么不展示,祝恒便推脱,说信件是隐私之物。
祝恒确实挺坏的,他的信件是隐私之物,穆时的就不是瞭吗?
“明决,你还是来写一幅吧。”
祝恒看瞭看剩下的丹纸,说道,
“待会儿叫秦楼主凤峰主过来,晚些时候,丰阁主看完躲藏在附近的燕阵阁长老和弟子,也叫上他,每人都写一幅春联,算是讨个互相祝福的好意头。穆时,你也写。”
穆时问:“祝恒,你不是想偷学我的字吧?”
“你的字我会写。”
祝恒轻笑一声,问道,
“待会儿写给你看看?”
穆时哼瞭一声,撇过头去。
贺兰遥见穆时吃瘪,没忍住笑。
等穆时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他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说道:
“我这一路上,虽然没劳累,但也没睡过觉,此时实在有些困瞭。你们继续写春联,我就先去睡瞭。”
说完,他连忙迈步,逃离穆时的视野。
穆时小声嘟囔道:
“跑得倒挺快,好像我会吃人一样。”
祝恒笑瞭笑,问道:
“怎么样,事情办得顺利吗?”
“挺顺利的,但不是事事如意。”
穆时在石桌边坐下,将一路上遇见的事情都与祝恒说瞭,有戈原王世子的善举,但被格外强调的,还是汐城的邪修。
“祝恒,这样的事,有第一起,就会有第二起,第三起……魔尊的名声早就不干净瞭,但有人企图将罪名栽赃到他身上,以欺瞒世人、逃避追责,是世道要乱的前兆。”
祝恒研好瞭墨,用笔蘸瞭蘸,小心地将笔豪捋顺,在下笔题字前,从喉咙裡滚出一声笑意。
穆时坐在桌前,问他:“你笑什么?”
“我感到欣慰。”
祝恒握著笔,在裁好的丹纸上著墨,
“从前我听闻过,也见过你在太墟的行径,这让我一度有些担心,你无法理解世事。但几番遇事,我发现你对这世间的事情与格局,很是透彻清明。”
“虽然还是有些不懂事,但做一个正道,做一个上位者,已经合格瞭。”
祝恒说的这些话,若是在更早之前,穆时听到是要骂他的——
她长成什么样,是否体解世事,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就和那些担忧她入魔的正道一样,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是如今,穆时不会骂瞭。
她已经褪去瞭人魔混血的僞装,灵族的身份暴露于正道面前。可是,在祝恒的眼中,从此刻起,她入魔的可能性才是大大提升瞭。
毕竟,此时居于西州极乐宗的新魔尊,是她的至亲啊。
换她是祝恒,她也会忧虑的。
祝恒写完瞭对联,安抚道:
“放心吧,这样的事情我早有预料到。或者说,在上一次仙魔大战后,我引导天机阁在修真界佈下这样巨大的一张网,就是为瞭避免一些悲剧重演。世道或许总有一天会乱,但隻要天机阁存在一天,我就不会让此世因为这种事而乱。”
祝恒将对联放在穆时面前,问:
“写得像吗?”
“你别学我师父的笔迹。”
穆时把对联撕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