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的什么烂棋?丢人现眼。”
明决问:“丢你的人瞭?”
穆时拍瞭下桌子:“丢问剑峰的人!”
又拿瞭个蒲团过来,在旁边坐下的祝恒声线镇定地提醒:“我这桌子是香玉檀的,贵重得很,拍坏瞭要赔给我。”
“可以啊。”
穆时抱著手臂,笑瞭一声,
“要赔多少钱?我去天城的赌坊裡赚来赔你。”
赌坊裡的钱也算天机阁的钱,穆时这一行为可谓是挖祝恒的东墙,补祝恒的西墙。
明决对祝恒道:“这盘算我输瞭。”
祝恒点瞭点头。
明决袖子一扫,棋盘上的白子和黑子浮起,各自落回相应的棋盒中。
明决对穆时伸出手,言简意赅道:“手。”
穆时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明决的手指按在瞭穆时的手腕上,他一边把脉,一边询问情况:
“你师父飞升后,你有吃过东西吗?”
“吃过。”
穆时一手支著脸,说,
“五谷堂的豆沙包,白城的梨子,云氏给的点心和茶,还有一个凡人给的糖和肉包。”
“都大乘期巅峰瞭,怎么还是爱吃?”
明决稍稍抬手,说道,
“换手。”
穆时听话地把撑著脸的那隻手递过去。
“谁规定修士修为高瞭,就不能喜欢吃东西瞭?而且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住问剑峰的时候,你和我师父隔三差五就要搞点下酒菜,山裡的野鸡都怕瞭你们瞭。”
穆时换瞭一隻手撑著下巴,问道,
“你是怕有人给我下毒吗?”
“你人魔混血,修为已经到瞭这种程度,唯一能摁住你的曲长风飞升瞭,太墟仙宗的长老肯定会忌惮你。”
明决说道,
“而且,孟畅派瞭个丹修和你同行。”
“小师叔。”
穆时叹瞭口气,说道,
“太墟的长老忌惮我,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是人魔混血。但我究竟是不是,孟畅心裡很清楚,他不会因为所谓的‘魔族血脉’对我下杀手的。”
明决抬起为穆时把脉的那隻手。
穆时的身体没问题,好得很,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但明决并不觉得自己冤枉孟畅瞭:
“他做不瞭决定,在太墟仙宗,所有的事情都是长老们共同决定的,孟畅自己说瞭不算。”
“他清楚你不是人魔混血,但别的长老不清楚,此事也不能向外透露。如果太墟的长老一致决定要杀你,他又能怎么办呢?”
“而且你想想你在太墟的行径,你像个好人吗?要不是因为你师父护著你,太墟的长老早就和你翻脸瞭。”
穆时听著明决的话,她稍稍撇过头去打量青溟剑,一点要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我总共就能活不到十九年,既没杀人也没放火,就是任性妄为瞭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穆时不服气道,
“而且你看那些长老,一个个都虚与委蛇的样子,我一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想拿鞋底抽他们的脸。”
明决无话可说。
坐在一旁的祝恒失笑。
片刻后,明决打破瞭沉默,问:
“碧阙用著还顺手吗?”
“还行。”
穆时伸出手,摸著碧阙剑的剑鞘,
“隻是我总觉得这是师父的剑,不是我的,所以每次用剑,都觉得很别扭。”
“我想把剑还给他,但没办法,他飞升瞭,我再也见不到他瞭。唉,我师父这人……他不会想念自己的剑吗?”
祝恒看著安静地立在桌边的碧阙,说道:“也许他认为,终有一日,你会带著碧阙证道飞升,与他再度相见。”
穆时轻嗤一声:
“祝阁主,你在说笑呢?你占卜过多少人的命途?命运究竟多么难以弯折,你再清楚不过瞭。”
“我的确觉得这是个笑话。”祝恒拿起棋盒,说道,“但你师父不觉得,他为这个‘笑话’,做瞭所有他能做的事。”
穆时看向祝恒:“什么意思?”
祝恒问:“你知道生死簿有多难改吗?”
穆时点瞭点头,回答道: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有鬼君的判官笔能改。不过即便判官笔能改,恐怕也要达成非常苛刻的条件。所以,多半是改不瞭的。”
“的确如此。”
祝恒捏瞭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但你师父完全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穆时忽然想到瞭什么:“他该不会——”
“他在飞升之前,不声不响地离开瞭太墟半个月,是吧?”
祝恒敲瞭敲棋盘,催促穆时下棋,
“他应当是去瞭幽州。”
祝恒看著穆时,声音平淡,吐字清晰地告诉穆时:“你师父飞升时,手裡拿的那张纸,是一页生死簿。”
第 22 章
穆时脑子裡隻剩下一句话:
荒唐至极。
因为改不瞭、毁不掉生死簿, 所以就趁著飞升,将生死簿带离修真界?这也太荒谬瞭!这事也算是违逆天道瞭,曲长风就不怕被雷劫劈死吗?就不怕飞升后仕途受影响吗?
穆时觉得心裡有点难受。
她说:“我不能理解。”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祝恒语气平淡地说,
“你师父本就是不走寻常路, 从不屈从于天的人。这般举动的确出格,但如果是他做的, 倒也还算正常。”
穆时拧著眉毛,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他收我当徒弟是为瞭报恩……”
“或许是吧。”
祝恒对穆时说,
“但你要明白,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收徒, 一旦成为师徒后, 一切就不似从前那般简单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