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遥原本是不打算下去吃饭的,但一听到之后都要吃辟谷丹,还是决定下去。
辟谷丹这玩意儿可不好吃。
能正常吃饭的人,哪个愿意吃辟谷丹啊?
他们两个落瞭地。
苍城有茶楼也有饭馆,但都已经满座。
穆时和贺兰遥都不想排队,就盯上瞭一些比较方便拿在手裡吃的食物。穆时看上瞭城西的包子,贺兰遥盯上瞭城东的油饼。
他们俩约定各买各的,买完彙合。
贺兰遥先买到瞭油饼,他拎著油纸包往城西的包子铺走。
穆时还在排队,她时不时地从队伍裡探出脑袋,从侧面去看队伍还有多长。
长队旁边有两个孩子,大的七八岁,是个男孩子,小的四五岁,看起来应该是个小丫头。他们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手指冻得发紫,甚至开裂流血。
两个孩子脸上黑乎乎的,并不是蹭上去的,而是刻意抹的,这疑似锅底灰的东西都盖住瞭他们的左额。
他们眼巴巴地看著热腾腾的包子。
排在最前面的人本来已经付过瞭包子钱,见到这两个孩子后,又拿瞭些钱出来,问包子铺的伙计能不能多卖他几个包子。
“怎么又来瞭?”
伙计话语裡带著显而易见的厌恶,将上半身探出到店铺外面,侧头喊道,
“仙君,仙君——”
离包子铺不远的位置,一个穿著土黄色衣服的人走过来,他腰上挂著玉牌,腰侧佩瞭剑,再加上刚刚伙计“仙君”的称呼,足以猜测出,他是天剑阁的剑修。
剑修见到两个孩子,疾声厉色道:
“你们两个髒东西怎么又来瞭?不是早就说过瞭不准进城?”
两个孩子都有些怕,小一点的那个躲到大一点的那个孩子身后,揪著兄长的衣服,用带著恐惧的水灵灵的眼睛盯著剑修看。
周围的人有些看不下去。
“髒东西?怎么这样说孩子?”
“他们是髒瞭些,可是流浪的孩子哪有不髒的?”
“他是不是瞧不起叫花子?这就不对瞭吧,剑尊当年就是小叫花,祝阁主也是。人傢现在是叫花子,长大瞭可不一定是什么呢。”
剑修听见瞭人们的议论,几乎要气笑瞭,说道:
“孩子?你们管这玩意儿叫孩子?”
说完,他用瞭聚水决,聚起一汪水,从那两个孩子头顶兜头淋瞭下去。两个孩子特地抹在左额上的锅底灰被水冲掉,露出瞭暗红色的妖异纹路。
“魔纹……?”
西州有许多魔族,在魔功运行到极致时,皮肤上会显露出纹路。平时的时候,这些纹路是能够隐藏起来的。
或许是因为混血,魔族血脉不稳定的缘故,有少数的人魔混血,身上会不自主地出现魔纹。
“是人魔混血啊?”
这下,先前还在怜惜他们的人,有些露出瞭厌恶的表情,有些直接翻瞭白眼。
小的那个孩子擦著眼睛:
“哥哥,水醃到眼睛瞭……好冷啊……”
大一些的那个孩子也冷得打颤,他想要带著妹妹离开,可是今天的饭还没有著落。内心交战片刻后,他鼓起勇气:
“我们、我们就是想找口吃的……”
剑修把配剑从腰上解下来,用未出鞘的剑指向大一些的孩子,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瞭,再进苍城,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大孩子很害怕,但却不肯退缩,背对剑修,以回护的姿势,将妹妹抱在怀裡,说道:
“你打我吧,我们不吃饭也是死,你打死我们也是死,反正都要死,不如死个痛快。”
剑修也不是在吓唬他们,他真的举起瞭剑。
贺兰遥却在此时闯瞭出来,他解开自己披著的白狐毛斗篷,将两个湿淋淋的、打著颤的孩子裹进去。
“这位仙君,你要揭露他们的身份,也不必大冷天的往他们身上浇水吧?”
贺兰遥起身,回头看著天剑阁弟子,
“两个流浪的孩子,穿得这么单薄,还被浇瞭个透,在这种冷天裡还有多长时间可活?”
天剑阁弟子问:“你怜悯魔族?”
贺兰遥对天剑阁弟子说:
“是人魔混血,不是魔族。仙君,我记得中州大部分地方,包括天剑阁在内,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要善待人魔混血。”
“我善待人魔混血,人魔混血会善待我们吗?”
天剑阁弟子越来越激动,说道,
“我师兄就死在人魔混血手上!狗改不瞭吃屎,人魔混血永远成不瞭好东西!”
“你们人族才不是好东西!”
那个大些的孩子忍不住瞭,说道,
“我爹娘好心收留在山裡迷路的人,那个人发现我娘是混血,就把我爹娘和我弟弟都杀瞭!”
穆时走到队伍最前端,递瞭一锭银子给伙计,自己用油纸包瞭几个包子。
她拎著油纸包走过来,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语气和表情都很和善,说道:
“给你披风的这个哥哥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隻可惜又笨又蠢。”
穆时左手把油纸包递给年长的孩子,右手掌心向上摊开在他面前:“交出来。”
那孩子裹紧披风,静默瞭好半晌,才咬著牙伸出一隻手,把掌心裡攥著的东西放在穆时手上。他接过穆时左手拎著的油纸包,带著妹妹跑掉瞭。
穆时起身回头,拉起贺兰遥的手,将男孩还回来的东西放在贺兰遥手心裡。
一枚朱红色的,和平安扣差不多大小的玉璧,这是贺兰遥衔玉而生的那枚玉,对他来说有著非比寻常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