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17)
“而且,大表哥恐怕还没完全康複。”薑月窈回想起富管事来接她时含糊其辞的表情,道:“大表哥隻是舅舅唯一的嫡子,却不是唯一的儿子。若是久病不愈,舅舅隻怕也会越来越失望。”
“哎哟。”章嬷嬷想到吴傢的跟她透露的消息。
这要是孙识文被十一郎君吓得现在还不能人道,孙大老爷可不得失望透顶吗!
“难怪,七斤说贼人往东北院去,您再用曼陀罗做成的迷魂香一勾,孙大老爷立马就想到孙大少爷头上。再加上吴姨娘煽风点火,啧啧啧。”章嬷嬷隻觉痛快出瞭一口恶气。
“还有姑娘选的时机,再巧妙不过。”七斤机灵,虽然他没经历过孙识文和孙傢的事,但已经摸清楚来龙去脉:“您刚说要换掉孙大太太的人,这可不就是给他们找瞭个害您的好动机麽。”
“但换人的事儿又隻是刚起步,咱们院裡那晚大把都是孙大太太的人,正好拿她们当人证。”章嬷嬷抚掌,心情舒畅:“纵然她们没瞧见,可夜色混乱之下,谁敢拍著胸脯说没有贼?”
薑月窈笑著点头:“正是如此。”
她推开窗,让骄阳倾泻而入,金光如水漫过房间。清风悄然穿廊,携来满架蔷薇的馥鬱芳香。
阴雨连绵的春日已过,蝉鸣唤醒一个初夏。
昔时,孙识文在云岫间来去自如,隻把她当唾手可得的玩物。她无力抵抗,幸而有十一相救,才躲过一劫。
而今,纵然十一不在身边,她也终于能将孙识文逐出千裡,再不会为他所困。
也不知道十一若是知道瞭,会不会为她拍手叫好。
没准,十一会在孙识文离郡的路上,给他痛快补上两刀。
然后,再来理直气壮地跟她邀功。
薑月窈轻抚荷包裡的玄武天龟玉令,望著湛蓝如洗的碧空,展颜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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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根处扫洒的粗使婢女,遥遥地望见薑月窈的笑靥,不由一愣。
少女面色莹然如玉,弱风扶柳般温柔。
要不是她那晚藏在梁上听得真真切切,打死她都不信,会是这个薑姑娘,在那晚果决和大胆地谋划瞭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
——这样一个小娘子,除非是招惹上瞭什麽瞭不得的大人物,否则完全能自己保护自己,哪儿用得著她?
到底是哪个单主,银子多瞭烧得慌,要花白银一万两,指定她护这个薑姑娘周全啊?
接单的时候,她兴奋得跟什麽似的。一万两白银,极为罕见。
按如此高昂的单价,这“薑月窈”就算不是身上背负血海深仇、惊天秘密的前朝遗孤,那至少得是个豪门世傢三代单传的宝贝儿。
谁知,到瞭一瞧,好麽,就是一个年幼失怙的商户女。
香徒弟算什麽,每三年都得有一批,又不是什麽新鲜身份。
她壬子,可是隐刃阁第九殿麾下最顶级的杀手。
她出任务,要是光在院子裡扫灰,说出去面子往哪放?
壬子用力“哗啦”地扫过青石板,把满心腹诽,都藏在这把大扫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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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那个“银子多瞭烧得慌”的单主,十一隻觉得不够。
若能护窈窈周全,一万两算什麽。
要不是他最近没有接单,傢中隻剩一万两现银,他不吝出更高的单价。
他跟花姨打过招呼,花姨会替他照看窈窈,并且替他传信。但这还不够。
花姨不是十阎王殿的人,不擅长杀人,更何况,他并不完全信任她。
还是给钱下单,银货两讫靠谱点。
十一倒是想顺手接单,再攒点钱。
隻是晏昭回就像一条泥鳅一样狡猾,如果不在信王世子身边,他的容貌就千变万化。
他们一直抓不到晏昭回落单的机会。
望著汪洋大海,十一忽而开口: “你知不知道这海上哪儿还有海匪窝?”
海风与海浪声很大,原本应该将来人的生息遮掩得干干净净。但十一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靠近。
丁未跟他一同追索第五殿,这些日子,已经习惯瞭这种打击。
他思量过后,谨慎问道:“十一爷是觉得,叛徒会继续和海匪勾结?”
“哦不是。”十一相当自然地回道:“海匪窝裡有钱。”
“……属下不知。”丁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一路都是他付钱,十一分文未花,要钱干什麽?!
十一遗憾地叹息一声。
他思来想去,一万两不够!
隻要一想到薑月窈留在孙傢,身边有一个该死的孙识文,十一就不由得攥紧船上的栏杆。
窈窈的性子那样软,他不在她身边,她不知道该多不安。
早知道,他就该提前杀瞭孙识文,说不准,还能去跟窈窈邀功。
这念头才在十一脑海裡打瞭个转,属下就恭恭敬敬地呈上两份情报:“十一爷,溪源镇和阁中都有消息来。”
丁未还没来得及开口,十一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溪源镇的情报。
花姨来信,孙傢剧变,孙识文被迁往琼崖郡游学,孙大太太大病,失权。这一切,皆为薑月窈的手笔。而薑月窈时常出入品香会,风生水起,不必惦念。
没有他,窈窈也能过得很好。
那她不会把他忘瞭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十一悚然一惊。
第066章 第 66 章
不会不会。
窈窈才不会把他忘瞭。
十一握著荷包中的香丸, 定瞭定心,试图把自己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
然而,赵三郎在兰蕊园外腼腆地自我介绍、信王世子狗皮膏药似的阴魂不散, 再次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