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贺颇为不甘地死死瞪著公西仇方向,胸腔仿佛在酝酿一团无处发洩的猛烈火气。
他的运气著实不怎么样。
此前费瞭不少功夫将钱邕杀到绝境,国玺莫名其妙消失,钱邕与其残部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中途吞并两支小势力才稍稍舒心,又恰巧撞见一隻满载粮食的肥羊。
他都磨刀霍霍瞭,结果杀出个公西仇。
这点儿运气实在是背到傢瞭。
他恨声道:“撤!”
尽管章贺派出去的武胆武者擅长隐匿跟踪,但公西仇身具蟒蛇特质,搜寻、跟踪、潜伏不在话下,嗅觉敏锐。虽说双眼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周身环境微妙的温度变化。
那名武胆武者能收敛气息、藏去气味、身轻如燕,唯独改变不瞭自身的体温哦。
公西仇一眼便知这是章贺派来的前哨。
干脆双腿一盘,一屁股坐在被难得晴天晒暖的石面之上,单手撑著腮帮子,等著章贺兵马杀过来。章贺兵马万馀,自己单枪匹马没支援,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他能逃!
公西仇就想看章贺杀气腾腾杀来,结果隻能看到他远遁又追不上的背影干瞪眼!
一想到章贺气到跳脚,他就想发笑。
结果呢?
他左等右等,等到天色黑沉,等到天空重新飘起细雨,等到屁股底下温暖的石面重新冰凉,他也没等来章贺兵马。从国玺感知来看,对方在原地休整许久,起身走瞭。
公西仇的嘴都要撇到后耳根。
“嗤!真是胆小如鼠!”
没想到章贺干脆不敢来瞭。
他起身拍拍裙甲,飞身朝朝黎关方向而去。此前没跟褚曜约定好哪裡会合,希望在路上能碰见。公西仇的运气不错,半道上碰见沉棠兵马踪迹,险些被当做敌人围攻。
褚曜安然无恙,沉棠肉眼可见不错。
“喏,给你的!”甫一落地,公西仇抬手将背上的剑匣解瞭下来,随意丢向沉棠。
沉棠单手将物件接住,却没急著吸收这块国玺,反而将剑匣往地上一放,拍瞭拍,示意公西仇坐下来聊聊。公西仇一点儿不见外,还使唤身边那个鹌鹑似的年轻文士。
栾程指瞭指自己:“我?”
公西仇道:“不然呢?没眼力劲儿。”
栾程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将手中烤著的饼子递瞭出去:“你这武夫好生无礼!”
公西仇不嫌烫,三两口干光一个饼。
沉棠问他:“此前事情紧急,也没来得及问你这双眼睛怎么瞭?被谁戳瞎的?”
公西仇哼著道:“玛玛,这世上能戳瞎我的人没几个,我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沉棠:“???”
公西仇道:“此事说来话就长瞭……我之前不是找章贺问个明白么?这老傢伙阴险毒辣又狡诈,不知怎么看出我在突破关键时期,使瞭手段让我的恶念失控爆发,再加上武胆图腾出来搞事情,眼睛不慎沾到毒液……然后就变成玛玛看到的这样瞭……”
“这裡还有章永庆的事情?”
公西仇道:“我之于他,是隐患。”
事实上,公西仇对章贺并无恶意。
公西一族灭族是庚国王室领头干的,而庚国王室在他爹即墨璨的推动下兄弟阋墙,分崩离析,再加上郑乔的助攻,庚国已灭。章贺会牵涉进来,也隻是因为他是太医令,奉王命研究武国蛊祸。用玛玛的话来说,何必为难一个连从犯都算不上的打工人呢?
然而,章贺却不这么想。
公西仇行事恣意反複,让他感到危险。
与其被动等待公西仇这把刀子不知何时落下来,不如早早将他折瞭,彻底毁去。
正面击杀公西仇并非易事。
倘若偷袭,公西仇见势不妙也能逃。
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将如此绝妙机会送到他跟前,章贺若是不把握住,来日剑悬颈上的就是他瞭。鬼使神差,章贺出手瞭。
沉棠点点头:“双眼还能恢複?”
公西仇道:“能啊,这就要感谢玛玛帐下的医者瞭。我被抬回去的时候,那人帮我引出大部分毒液,剩下的馀毒太顽固,一时半会儿拔除不瞭,需要一些时间将养。”
“我帐下的医者?”
公西仇道:“一个姓董的老医师。”
说起来,他的运气说差也不差。
公西仇解决掉恶念,又被武胆图腾自爆创飞,命悬一线,破破烂烂躺在一处阴暗崖底两天,毒素乱窜,经脉武气暴动,将他仅剩的一口气折腾得隻剩半口气维系心脉。
就在他意识迷糊,眼前能“看”到即墨璨的时候,陌生体温仔细擦去他脸上污渍。
那人温温柔柔问:【你是公西郎君?】
声音中带著几分迟疑、惊讶和欣喜。
公西仇伤势那么重,哪裡能回答?
他用尽最后力气,动瞭动眼皮。
不多时,他被人扛起来,紧跟著是劲风从脸颊迅速掠过的触感,隐约还能嗅到陌生的香气。他好奇此人是谁,但最后还是没能问出来,因为那人直接从山上往山下一跃。
强烈失重感直接将他创晕。
当他再度恢複意识,他已经置身一处充满草药气息的房间,有人帮他清洗干净,处理伤口,裹上大量的伤佈。那个姓董的老医师告诉他,他现在正在治所孝城医馆。
此处很安全,他可以安心养伤。
待公西仇丹府裂痕逐渐愈合,淬炼天地之气修複经脉,伤势加速好转,不过半月就能抄著拐杖下地走路,第二日就能抄著拐杖跟医馆病儿扮演将军互相打仗……
那董姓老医师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