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赵奉忍著如芒在背的视线,小声跟秦礼低语:“公肃,我怎么觉得遭人恨瞭?”
秦礼道:“怕什么?”
赵奉想想沉棠的人品,也放心几分。
回到临时营帐,一群老伙计围著赵奉询问沉棠和她班底的情况。虽说尘埃落定,但他们仍怕遇见天海那样的同僚。这些年被排挤的滋味真的难受,立功机会总被抢,好处轮不到他们,甚至连基础的军饷都有拖延克扣,物资品质也不及其他营,气人得很!
非得据理力争才能拿到该拿的。
一次两次也就罢瞭,次数一多免不瞭被人嘲讽,好似他们维权行为是在乞讨……
血气方刚的人哪裡忍得住这委屈?
赵奉一一作答。
其实这些问题早就讨论过,毕竟他们是一群人打包,在考虑下傢的时候,也要顾虑兄弟们的意见。他不厌其烦地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直到所有人都心满意足为止。
哦,对瞭!
“你们傢裡的女郎若是有根骨,年龄也合适,咱们可以重新再组一个部曲。”赵奉不由得想到他当女儿养的族妹,叹气道,“她们能上阵杀敌最好,要是不能也学点本事傍身,再不济还能滋养筋骨,来日生産也能轻松些,总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走瞭。”
在避孕技术落后的当下世道,女性成婚之后就饱受生育之苦,夫妻感情差点还好,若是恩爱,连续生育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女性无法修炼,不管是体魄、修複能力还是对疼痛的忍耐度,都远不如武胆武者。若能修炼,或许能减少这部分的痛苦和风险。
赵奉作为大傢长,算得上开明。他甚至不介意女儿赵葳以后是嫁人还是养男宠。
若是后者,他还能帮著物色人选。
但有些事情是他这个父亲无法帮忙的,例如生育——除非赵葳一辈子不近男色,否则生育不可避免。但在赵奉看到赵葳骨头断二十几根,噗嗤噗嗤流血,还能中气十足骂他的凶悍劲儿,他觉得应该不用担心瞭。
他闺女已经是被人开膛破肚还能将肠子塞回去继续干仗的彪悍存在,据伤兵营的医兵说,他们将赵葳带回来的时候,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还抓著被砸碎的敌人首级。
嘴裡骂骂咧咧——
【来啊,跟你娘我再打一场啊!】
赵奉:【……】
他甚至怀疑多年之后,自傢闺女从産房出来,还能抡起巴掌,扇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几个大嘴巴子,一边扇、一边踹、一边骂,最后二人双双坐月子恢複元气……
呵呵,这个画面太魔性瞭。
衆人经由赵奉提醒,纷纷点头。
他们中间也不是各个都跟赵奉一样看重女儿,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处自然要紧著自傢人,若是根骨不错还能振兴门楣,怎么算都是稳赚买卖。
正说著,帐外有人求见。
来人正是崔孝,身后一串人。
“夜已深瞭,善孝来此作甚?”
衆人看著崔孝皆是好奇。
崔孝摇著刀扇,道:“喏,主公让我过来帮你们搬东西,真是一刻钟都不等。”
秦礼好笑道:“吴公不会扣人的。”
若是再刁难他们,对吴贤百害无一利。
崔孝撇嘴:“她这不是心急瞭么?”
秦礼敏锐注意到崔孝话中有话,略有酸味,其他人没察觉,还一个个感动不已。
沉君可真是看重他们啊。
说是搬傢,那真的搬傢。
崔孝端坐著,捏著刀扇使唤人,保证一比一複刻搬到沉棠那边儿,闲暇还跟秦礼聊上瞭:“公肃,你回头小心顾望潮。”
秦礼不解:“他怎么瞭?”
崔孝道:“哼,这人醋性大。”
秦礼:“……”
他觉得善孝的醋性也不小。
唯有庸才才不会被嫉妒。秦礼在吴贤帐下受到的嫉妒和敌视不少,他早就习惯这种局面瞭,心中早有准备。隻是秦礼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的嫉妒跟天海那些不同。
毕竟——
哪个正经班底会将职场当后宅的啊?
嫉妒他能力或者嫉妒他被新主公看重都行,结果这些人却在嫉妒他入职的排场?
他的这些准同僚,脑子多少带点病!
崔孝带人帮秦礼搬傢的事儿,不多时就传到吴贤耳中。尽管心中不畅快,但此事板上钉钉,吴贤也阻拦不瞭,隻能任由他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招吗?”
帐下衆人鸦雀无声。
吴贤又问:“敢做不敢当?”
有人猛地抬头:“有什么不敢当的?主公,秦公肃和赵大义分明早就跟沉幼梨牵扯不清瞭,此番是他们做局给主公难堪!”
吴贤冷哼:“所以是你做的?”
那人不敢直视吴贤满是杀意的眸子,这眸子不由得让人想起少时的吴贤,冷酷果决不留情面,不似如今,人到中年被磨平瞭棱角:“是、是又如何?二人心怀不轨……”
吴贤气笑:“是他们有二心,还是你公报私仇,此事你我心知肚明。这事总要有一个交代才能平息,你明儿去沉营吧。念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给你一份体面。”
言下之意就是将他交出去瞭。
那人自然不肯,其他关系好的同僚也坐不住,试图出声求情,却被吴贤强硬压下:“你现在肯,死你一个!你若是不肯,以后死多少人就不是你能决定的瞭,懂吗?”
那人怒道:“主公惧怕沉幼梨至此?”
为瞭平息沉幼梨的怒火,牺牲他?
吴贤的眸子没瞭一丝温度:“你错瞭,如今不止是沉妹要杀你,还有我!是不是我这些年太好说话,给你太多脸面,你就真以为我吴昭德是可以被你蒙蔽愚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