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由怀疑沉棠背著他跟谷仁结拜瞭!
棠棣情深?
指的是他和她,还是谷仁和她?
吴贤硬著头皮道:“子义兄的遭遇,为兄也很痛心。沉妹这番考量虽是好心,但可有想过他们孤儿寡母如何立得住脚跟?上南的形势也是错综複杂,那些僚属愿意臣服子义兄,但未必肯心甘情愿臣服子义兄的子嗣。将上南交托给一个稚儿,不啻于让稚儿怀抱金砖行于市,一个不慎就是杀身之祸。与其让他们活在腥风血雨之中,倒不如好好安顿他们,方能平安顺遂一生。再者说,让一小儿执掌上南,如何对得住治下庶民?”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沉棠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似乎在秦礼和吴贤两个意见左右摇摆,犹豫不决。
“昭德兄这话也有道理……”
话未说完就被秦礼用铿锵有力的声调打断:“主公,您难道想被天下人耻笑?”
吴贤内心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他怎么不知道秦礼还有这么蠢笨一面?
不,不是蠢笨!
吴贤内心飞速闪过一个猜测——
以他对秦礼的瞭解,他不会看不出吴贤的算盘。此刻不过是找瞭个借口胡搅蛮缠,故意破坏他将上南收入囊中的计划。隻要上南不落入他手,对沉棠而言就是有利!
于是,吴贤给自己人使瞭个眼色。
“秦公肃,此言差矣。”
收到暗示的幕僚出言驳斥。
秦礼蔑视道:“如何不妥?衮衮诸公在此高谈阔论,觊觎豪杰基业,欺辱孤儿寡母就妥当瞭?这事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幕僚笑容带著几分为难。
沉棠在内心给秦礼海豹鼓掌。
公肃抓住“孤儿寡母”和“豪杰英雄”两张王牌不撒手,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人指指点点。作为盟友,窃取盟友遗産是卑鄙;作为强者,欺辱孤寡是无耻。人不能卑鄙无耻。
即便瓜分人傢东西,也得经过同意。
不问就抢那是强盗啊!
吴贤这人也很珍惜羽毛,绝对不能忍受两盆髒水泼自己身上。他不能忍受,秦礼的道德绑架的阳谋就算成功。不过,吴贤也知道名声跟实打实的好处相比,后者更香。
有些话他不便亲口说出来,他的僚属能当这个传声筒:“不不不,此言差矣。暴主郑乔伏诛之前,谷子义与吾主都是王庭任命的一方郡守。上南,从来不属于他一人,不是封地,更无从谈什么基业。暴主无道,天下豪杰共伐,庶民渴盼已久的盛世近在眼前,你却提议将上南交托给谷子义的子嗣。此举实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愚蠢!”
话刚说完就收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他循著看去,对上沉棠那双没有笑意的杏眸:“妇人之仁怎么瞭?倘若天底下的人都有妇人之仁,这乱世还打得起来?”
僚属也不想将沉棠彻底激怒。
他准备拱手行礼,随便道个歉,却不料沉棠笑眯眯著给瞭他一记绝杀:“你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吾等都曾是郑乔这厮的臣民,为天下庶民才举兵反君。此举是顺应天命人心,无甚错处。隻是,上南还真是子义兄的封地啊。诸君,难道全都忘瞭吗?”
帐内衆人皆是面面相觑。
沉棠隻得给他们提醒。
“当年孝城结盟,国主郑乔命人写下檄文讨伐彘王为首的逆贼,颁佈诏令号召天下仁人志士,不论出身过往,谁能在讨伐中建功立业,或加官进爵,或裂土封王。”
她刻意在“裂土封王”四字加重读音。
当年,郑乔虽未正式册封,但碍于彼时情形,却也默认谷仁这些手握兵权的势力首领各自发展。谷仁如此,吴贤也如此。
上南,还真是谷仁的基业。
那名僚属哪裡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
或者说,在这个早就习惯大小势力分裂的世道,谁还在意王庭发下来的那张纸?
早就习惯瞭,自然也就忘瞭。
“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沉棠说完,见衆人没有再说话,故作天真单纯地左右环顾,又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跟吴贤谈心,“唉,昭德兄,要我说咱们两傢跟子义兄关系都不错,照顾一下人傢孤儿寡母,让他九泉之下放心也好,费不瞭多少功夫……”
吴贤内心咆哮著骂人。
这是“费不瞭多少功夫”的问题吗?
沉棠装傻充愣,时不时插科打诨;秦礼占据道德制高点,谁来瞭都喷一句欺负人傢孤儿寡母不要脸、谷子义这样的真英雄豪杰都被小人吃绝户真让人寒心,雷打不动。
逼得吴贤都想跟沉棠平分上南瞭。
大傢都拿点儿好处,一起闭麦!
沉棠偏不,仿佛听不懂吴贤明裡暗裡的意思,铁瞭心要将上南交托给谷仁子嗣。甚至还上升到瞭不这么做,她怕谷子义来她梦裡哭诉。她这样心软的人,真会愧疚哒。
逼得天海武将当衆阴阳:“沉君仁善,但不是人人都如此。谷子义一朝身死,上南那些牛鬼蛇神会坐得住?兴许早就吞瞭他们孤儿寡母。倘若绝户,您上哪儿委托?”
一想到谷仁绝户,沉棠眼泪又刹不住车,好一阵难过:“若如此,那也无法。”
吴贤一听这话,萌生瞭别样念头。
是啊——
若是谷仁的妻儿老小死于上南内斗,那也是天命,沉棠这边就无话可说;若是他们命大没有死,自己也能借著照拂谷子义傢眷的名义,安插自己的人手,控制他们……
吴贤内心紧皱眉头,做出取舍。
顾池同声翻译给瞭自傢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