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虾米在小鱼肚子,小鱼在大鱼肚子,虾米和小鱼都没有完全消化,大鱼又被更大的鱼吞噬。地方官职体系混乱很正常的,因为往往上一个国傢官职还没适应,下一个国傢新官职又下来瞭。更换频繁的结果便是很多地方官职错位,换个名称大傢继续干活。
陇舞和河尹统一,那是因为它们都是辛国早期治地,而燕州和乾州大部分地区曾是七八个零散小国。沉棠眼角狠狠一抽。
“但是郑乔……”
燕州和乾州在郑乔手中四五年瞭啊。
“郑乔像是会理会这些问题的人?”
秦礼问瞭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沉棠:“……”
对于郑乔那种绝世大疯批而言,辛国也好,庚国也罢,在他眼中国傢就是一个浑身BUG的系统,隻要系统还能跑就不用去管它怎么跑的。就说这个国傢有没有运转吧?
隻要能运转,其他都不用管。
呵呵,郑乔是不用管啦。
但是她要管的啊(╯‵□′)╯︵┻━┻
沉棠抓著崭新的青铜桌案,出神的片刻,无意识加重手指力道,在上面留下连指纹都清晰可见的指印,表情逐渐狰狞扭曲,额头青筋也在阴暗蠕动,浓重的怨气都能撑死鬼:“其他人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为什么轮到我这裡就是前人拉屎我来铲屎?”
秦礼无视瞭沉棠某些出格话语。
当人主公,哪有不疯的?
各地世傢刚消化完林氏传来的情报,跟著又陆续收到沉棠这边群发的请柬。请柬的字迹跟威胁各傢的【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出自一人手笔,下意识便认为这是沉棠亲笔手书,下意识打瞭个战栗——他们不都交上捐款瞭,还没完没瞭是吧?
待看清请柬的内容,各个如丧考妣。
请柬开头诚恳感谢各傢慷慨解囊,沉棠替万千庶民谢过各傢深明大义,借著由头想要邀请各傢过去参加宴席。虽未指名道姓让傢主过去,但白纸黑字背后的意思很明白。
傢主可以不去,但必须去能做主的人。
最不济也得是二把手。
各傢愁云惨淡,这次不敢商议对策。
也有头铁的想要自残告病,让其他人替自己过去——傻子也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去瞭极有可能回不来,但不去的话就真的连人带盒五斤重——隻是计划还未实施,各地驻军都被沉棠的人完全接管,这些兵马隔三差五练兵,将各傢门前大街当跑道操练。
【一二一,一二一!】
天未亮就开始整齐大跑操。
【一二三四——】
别说傢主,连傢主后宅女眷都听到瞭。
除瞭天未亮就跑操练兵,练兵教头还将大街当做演武场,隔三差五就要带上百多个末流公士一起学习用武气化出武器,练习弯弓搭箭,时不时有箭矢脱手越过院墙。
世傢傢主:“……”
沉棠什么都没做,她也什么都没说。
但世傢傢主却不能当她没做没说。
经过上一次闹腾,沉棠彻底摸清各傢在农庄豢养的私兵部曲位置,包括规模战力这些隐秘内容。各傢想联系都不方便,一旦有人有动作,农庄就要生回大火死几个人。
无法联系自然就无法团结。
失去武力庇护,便是待宰羔羊。
于是,各傢傢主犹豫几天,各自上路。
他们也不敢在路上耽搁,全部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奇怪的是,距离最近的和距离最远的,同一天到的。不少傢主都有姻亲关系,彼此认识。谨慎起见连交谈都不敢有。
他们也第一次看到沉棠。
那个传闻中不男不女的妖怪。
论相貌,确实是比郑乔也不遑多让。
沉棠在亲卫护卫下走到主位落座,抬手招呼面如菜色的世傢傢主们:“诸君晨安,舟车劳顿都辛苦瞭,昨夜睡得可还好?”
因为地方不够大,沉棠干脆将宴席摆在瞭练武场,每一张食案都摆著一小块写著各傢傢主名字的牌子。本意是方便他们找到位置,但在各傢傢主眼中却是一方小小灵牌。
衆人神情更差:“多谢沉君关心。”
“若有照顾不周的,一定要说出来。”
各傢傢主:“……”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食案除瞭那个小灵牌,连一道菜都没有,空荡荡的!这一幕让几个心思敏感的人瞬间想到某个言灵典故。他们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裡直冒冷汗。
啪啪啪,听到沉棠拍掌。
跟著一列列体形魁梧壮硕的军汉端著盘子过来,他们的胳膊比傢主们的大腿还粗,俯身将菜品放下的时候,投下的硕大黑影将傢主们全部笼罩,腰间还挂著佩刀。
沉棠略带歉意地道:“诸君也知道,沉某出身草莽,起傢艰难。早就习惯简朴日子瞭,不喜奢靡,府上也没豢养舞姬伶人,连待客佈菜都是让帐下军汉帮忙。呵呵,条件粗陋,定比不上诸君府上温香软玉,失礼。”
各傢傢主面无血色。
他们不禁怀疑沉棠跟郑乔有什么血缘关系,二人怎么都喜欢当著人面阴阳怪气?
不——
郑乔还没沉幼梨这么会玩儿。
他们知道这是鸿门宴,沉棠也知道他们知道这是鸿门宴,但他们真没想到沉棠会直接将刀斧手摆在明面上。这是连僞装都懒得僞装吗?偏偏,衮衮诸公无人敢吱声呵斥。
沉棠仿佛没看到他们的精神有多崩溃,兀自说瞭一句“吃好喝好”,胃口大开。
各傢傢主:“……”
额,也不是每个人都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