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几人面色青一阵红一阵,不知沉棠这是嘲讽还是捧杀,同时还要忍受周遭傢主异样的眼神。一肚子的火无法发洩。
“沉君过誉瞭,某愧不敢当。”
几人隻能捡著不出错的话应付。
“不用谦虚,这是诸位应得的。”
该杀要杀,但该夸也要夸啊。
衆人对这场枯燥的“表彰大会”毫无兴致,他们不相信沉棠召集他们过来就是为瞭吃一顿饭,表扬几个人。终于,沉棠亮出目的地:“其实,还有一事要与诸君商议。”
她的笑容带瞭几分不好意思。
一衆傢主暗暗绷紧瞭神经。
沉棠道:“大傢伙儿也知道,沉某出身草莽,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肠。那些迂回试探呢,沉某也不懂。为瞭消除不必要的误会,杜绝不必要的抄傢灭门,咱们今日就敞开瞭商讨。我出价,诸君看著能不能接受。”
说完,又有一列列军汉端著盘子过来。
盘子上面都摆著厚厚一卷书简。
“沉某人从三五人的草台班子,如今手握三五十万兵马。从河尹走到陇舞,又从陇舞走到你们面前。我就寻思,有国玺有兵马有土地,建国应该不成问题。但我最近发现一个很大问题,我有土地,但这些土地名字却不姓沉。我的人,一兵一卒打下来的地方怎么还带折扣的?我还是完整的国主吗?有人说我可以当七成国主,我就好奇瞭——”
沉棠手肘支著青铜桌案。
身体微前倾,手指点著桌案环顾下方。
“我剩下的三成去哪裡瞭?”说完,笑著往后一仰靠在凭几之上,坐姿豪迈随意,问的问题却让在场所有人心髒猛地一紧,“这三成是我的兵马疏忽,没打下来?”
衆人不知何时已经冷汗打湿脊背。
沉棠却像是没看到:“沉某是草莽出身啊,草莽什么意思?民间底层的庶民,不似在座诸君拜名师,满腹经纶。沉棠肚子没多少墨水,连舆图都看不太懂,便想请你们帮忙看一看,看看兵马究竟疏忽瞭哪裡!”
说舆图,舆图来。
当数名军汉抬著硕大无比的舆图架子进入练武场,放下的时候,掀起不小的灰尘。衆人的心跟著提到嗓子眼儿。此时,在场竟无一人敢出来说一句,现场隻剩呜呜风声。
沉棠等瞭许久,略带遗憾地叹道:“唉,舆图果然难认,竟连诸君也不识……”
“沉君,在下认得。”
这道女声在彼时格外清晰。
衆人循声看去,竟是凌州林氏。
不过,发话的却不是林氏老太爷,而是他身边一名相貌俏丽的年轻女君。一时间,衆人眼神複杂,待看到林风起身,露出腰间那枚桃红色文心花押,表情硬生生扭曲。
林风含笑冲一边的世伯点点头。
沉棠托腮:“令德?你怎么也在?”
她开口就喊破林风身份,林风也就不用装不熟悉瞭,从袖中取出一卷书简呈递上去:“主公,这是林氏门下所有田産。”
林风的世伯差点儿失态破口。
跟著,猛地扭头看老者:“林师!”
老者淡淡道:“令德如今是林氏这一支傢主,老夫虽是她的长辈,但也不能阻拦傢主要做什么。她执意交出林氏田産,那就得给我们几个老傢伙养老,她养得起就行。”
“但——但是她——”
“以令德的天赋,冠晟来瞭都打不过她,她当个傢主也绰绰有馀,莫要担心!”
林风的便宜世伯:“……”
他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吗?
林氏别说让林风一个女君当傢主,即便让门口一条狗当傢主,他也管不著。隻是林风以世傢傢主的身份开瞭这个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瞭!这让其他傢族跟还是不跟?
林风献出瞭所有田産啊!
所有田産啊,其中还包括族田!
“这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其他傢主想杀瞭林风的心都有瞭。
隻是从林风和沉棠的对话来看,他们这个念头也隻能想想,人傢这一出是姓沉的安排的!一时间,衆人内心对沉棠咒骂不止。见过吃相难看的,但没见过这么难看的。
她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沉棠眼神欣慰地看著林风。
自傢养出来的崽儿真上道。
嘴上虚僞两句:“田産这般重要,令德一下子全部献出,府上族人如何谋生?”
林风从容不迫打著配合。
“族中除却田産,还有其他积蓄。”
沉棠不用读心言灵也知道在座世傢傢主内心破防,多半连林氏祖宗上下都有问候:“这不成,这不是坐吃山空吗?我虽是草莽出身却不是土匪,此举岂不叫人唾骂?”
“主公这话从何说起?”谢器从一群傢主中间站出来,“主公曾说要让子民人人有田,吾等也在治下,自然是一视同仁。”
将田産全部没收是为瞭方便理清账目。
待国内田産账目清算清楚,各傢还是能分到田地,这些田地就都清清白白瞭。
沉棠敲瞭敲头:“瞧我这记性。”
她让傢主们仔细看看手中的书简:“裡面这些内容是我与僚属们商议多日结果,你们看看能不能接受,其实我觉得还好。”
其实真的还好。
沉棠隻没收他们的田産和佃户,其他的财産一概不动。待这次土改结束,各傢可以上报族中人丁,不论男女,年龄超过十五便可以向当地官署租赁田地。具体多少亩,这还要等官署重新丈量统计才知道,但绝对够养活一个人。族人从十五岁到死亡,都拥有这些田地的耕种权利。死亡后,直系未成年子嗣可以拥有这些田産的优先租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