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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1539)

第二日,借口府上有贵客临门。

让管事送上诊金,恭恭敬敬请出去。

董老医师心知希望不大,但仍抱著一丝希望,在附近徘徊瞭两日,想蹲人,终于蹲到那位高官休沐回府,随行还有两名同僚。当董老医师想上前喊住马车,还未靠近就被护卫推开,动静惊动瞭车厢内的人物。

高官撩起车厢珠帘,眼神冰冷。

瞥瞭一眼,冷淡放下。

董老医师手肘被撞得破皮,疼意还未缓解便听到车厢内传来高官同僚的询问。

【拦路是谁?瞧装扮,是有冤情?】

高官淡声:【不是,方技之流。】

同僚听出他话中的不喜,问:【你府上小郎不是病愈瞭?怎么还有医工上门?】

同僚以为董老医师也是来碰运气的。

这种听到谁傢怪病就不请自来的,本事或许没多少,但肯定存瞭扬名图财心思。

高官道:【就是他医好的。】

同僚诧异:【那为何会……】

【他医术是不错,隻可惜心术不正,欲挟恩图报入医署。找踏脚石居然找到本官头上,这些方技之流,无怪乎惹人生厌。】

同僚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不认识董老医师,但认识同僚。

自然更相信同僚的话。

【可惜,有医术却无医德。】

高官笑瞭笑:【是啊,下等医。吾儿患的是怪疾,来得突兀,是不是此人治好得还不好说呢。连天下名医之首的医署太医令都不曾听闻的病,区区铃医之流,怎么治得好?傢母在吾儿病愈之前,给庙宇捐三千银,法会办瞭三场,必是神佛保佑。】

下等医!

简简单单三个字,便让人如坠冰窖。董老医师的心从未有一日像这天这般动摇,甚至萌生弃医的心思。回去枯坐瞭一夜,发现自己除瞭这一身医术,并无其他特长。

他甚至不能像祖辈一样种田。

当年父亲病故,傢中没有分文还欠债,债主听说此事上门讨债,生怕走慢两步就成坏账。彼时还是三伏天,遗体发臭被拦著无法入土,母亲隻好忍痛将几亩薄田卖掉还清债,这事也成瞭她的心结,没两年去瞭,临终前拉著他手不住道歉。若这些田还在,他还有退路,不当铃医还能去种田,但田被卖瞭,他行医多年也没攒下钱去买田……

天亮瞭,他继续当个【下等医】。

内心彻底绝瞭此前的念头。

隻能给庶民看病也好,饿不死就行。

董老医师的故事让沉棠沉默好一会儿,直到他叹气说:“听闻言灵文章之中,有一句是‘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沉君,医工一直被认定为方技之流。”

沉棠驳斥:“它不是!”

医闹也不能这么闹!

救人救命的时候恨不得给人下跪,病愈之后极尽诋毁,还将病愈归咎于三千银办的三场法会……沉棠不是很懂这种奇葩逻辑。能做到高官位置的,脑子应该可以啊。

董老医师笑容带著几分释然。

“是啊,沉君说它不是。”

他活瞭这么多年,什么人说真话,什么人说假话,什么人说违心之言,他还是有些判断的。董老医师认识北啾,也在医馆听病患谈及载著她上值下值的“坐骑”,知道她作为女性墨者却有类似武胆言灵的变化手段。既然工匠能如此,医工如何不能呢?

又好比林风这些能修炼的女君。

“所以,这一礼,沉君值得。”董老医师说著又行一礼,他的孙子急忙跟上。

“心意我心领瞭,隻是董老毕竟上瞭年岁……”一身老胳膊老腿就别折腾瞭,他要行礼还是磕头,让孙子代为执行就行。完全忽视瞭董老医师重返青春的年轻面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得知青年竟是董老医师,她就很难再扭转对方在自个儿心中的形象,总觉得他身体很脆,她错开话题:“文士、武者和墨者都有专属的信物,董老如今入瞭医傢,还开啓圣殿,应该也有这些吧?可否开开眼?”

尽管董老医师跟北啾一样都是开啓圣殿之人,但他对自身能力的掌控显然比北啾好得多,那些题没有白刷。不需要沉棠帮忙引导,隻需说一下具体操作,他便能化出。

因为不习惯,费瞭好大劲儿。

沉棠看著他化出的东西沉默瞭。

她的身体比牛还壮实,这些年隻有几次小病,军医开两贴药就好,根本没见过这个时代治疗疾病的用具。在她的记忆中,针灸的针应该是电视剧那种金针银针才对。

结果——

“这是什么?”

沉棠指著他手中的石块。

石块巴掌大,扁平状,正面刻著“大医精诚”四个线条匀净、行笔圆转的篆书,背面刻著“董氏行道”四个字。除瞭这块石头,他手中还有一本空白的“无字书”……

新职业信物都是两件起步,沉棠羡慕。

“沉君,这是砭石。”

董老医师心中有所感应。

这块“砭石”又化作瞭石针。

褚曜道:“砭,以石刺病也。”

沉棠看看石针,又看瞭看褚曜,这跟她以为的不一样:“不应该是金针银针?”

医士行医不用金针银针用石针?

董老医师和褚曜都被她问题干沉默瞭,褚曜轻咳著纠正自傢主公离谱的错误:“所谓‘药石罔效’就是药剂与砭石二物。”

主公也不想想董老医师被顾池捡回去是什么模样和经济状态,衣裳打瞭二十多个补丁还舍不得换新衣,浑身上下别说金银做的针具,就是铜板,他也摸不出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