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一群骨瘦如柴的百姓身上压榨出那么多税银,还附赠一大批税银之外的奇珍异宝讨好国主郑乔,四宝郡郡守也是个狠人!
从这点来讲,翟乐更偏向沉棠。
因此,他守口如瓶。
未曾向杨都尉透露他的猜测。
“不知道,从未收到这个消息……”
杨都尉气得肝颤,眼白佈满血红蛛丝,眼神凶狠好似一顿要吃十个人。
他粗喘著气,拳头被捏得指节嘎吱嘎吱作响,倏忽想到什么,吃瞭火药般火气暴增,叱骂道:“不对——凌州生乱,那郡守在这个节骨眼非得上供税银做什么?”
翟乐轻声插一句:“或许郡守也不知?”
杨都尉压抑不住怒火:“他能不知道?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活这么大全靠运气吗?”
翟乐:“……”
这个……也说不准。
四宝郡沦陷,于他这个郡守有什好处?
翟欢道:“杨都尉勿怒,如今还不知是何方势力围攻孝城,也未必是凌州作乱势力。反过来想,若真是他们,反倒是好事。”
杨都尉不甘心地咽下火气,红著眼问:“翟先生为何这么说?若是那些暴民作乱……”
翟欢道:“乌合之衆,难成大器。”
杨都尉一噎。
作为武胆武者,他是认同翟欢这个观点的。一群临时凑成的老弱残兵,即便人数衆多,那也隻是表面看著吓人。他们的武胆武者比例太低,谁让普通人连温饱都难?
他们会因吃不饱而揭竿造反,如滚雪球,所过之处纷纷有相同境遇的百姓响应,但——一群吃不饱的凑在一起就能吃饱?
饿著肚子打仗,能有多少战力?
又能産生多大的威胁?
哪怕孝城驻军选择当缩头乌龟,龟缩不出,守城拖延,拼粮草也能将敌人硬生生拖死。真正可怕的,万一攻城的敌军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粮草充裕,那才叫危险。
杨都尉烦躁地抓瞭抓发髻。
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瞭……
见杨都尉这边没突破口,翟欢也隻能暗下摇头、无能为力——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瞭。
私下的时候,他发现堂弟神色有恙。
自然是一番逼问。
翟乐支支吾吾:“阿兄,我、我——”
翟欢:“别撒谎,你一向不擅长这个。”
翟乐登时洩瞭气:“……哦,是这样的……关于昨夜那一伙匪徒,我其实有怀疑对象……”
翟欢也不惊讶,隻问:“祈元良?”
翟乐大惊:“阿兄也知道?”
翟欢几乎要气笑:“这有什么难?”
真以为能压他一线的文心文士这么好碰见吗?阿乐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单纯,相信世间有巧合?从祈善出现到税银遭劫,即便祈善没动手,翟欢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身上。
不为什么,隻因为过于巧合。
再加上翟乐瞒不住事儿的表情……
他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翟乐道:“哦,因为沉兄的剑。”
几乎没有认错的可能。
翟欢嘴角抽瞭抽,勉强将翟乐时常提及的“沉兄”跟昨夜那个刀疤脸壮汉对上号。
“可他不是文心文士?”
翟乐道:“是啊,是文士。”
翟欢:“……你管那叫文心文士?”
他无语,良久才看瞭一眼远处狼狈不堪的杨都尉,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难受。
翟乐摩挲下巴,略有迟疑:“有文气,有文心花押……的确是文心文士,没错的。”
翟欢:“……”
还真是活久见瞭。
被二人念叨的沉棠感觉鼻尖有点儿痒,不受控制地打瞭个喷嚏,同时睁开双眼,半坐起身。
醒来已经天色大亮。
空气飘散著混合血腥味的泥土腥臭。
她揉瞭揉额角,仔细回想记忆。
没有悬念,啥也想不起来。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熟门熟路,她知道自己是喝断片瞭,换瞭个环境也没有大惊小怪。没一会儿褚曜他们便回来瞭,一个个空著手,她还以为是劫税银失败瞭。
“五郎醒瞭?”
沉棠问:“昨夜行动如何?”
褚曜:“一切顺利。”
“税银呢?”
褚曜递给她一张羊皮图纸,道:“自然是埋瞭,待风头过去再取出来。头还疼不疼?也不知祈元良那厮上哪儿弄的烈酒,你昨夜打起来跟不要命一样……断没有下一次瞭!”
虽说五郎醉酒之后,勇武彪悍非常人能比,但也失瞭几分常人有的“理智”,一点儿不将伤口放在眼裡。庆幸的是那些都是小伤,血量看著大,但绝大部分都是敌人的。
祈善如幽灵一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道:“褚无晦,战虽有阵,而勇为本。沉小郎君对敌英勇,不畏生死,如何不好瞭?”
沉棠一听,原来不疼的脑子瞬间嗡嗡作响,她急忙摆手,跳起身:“不疼不疼,既然事情都解决瞭,咱们快点回去吧,还得去接林风回傢呢,晚去几天要跟我闹脾气的……”
她无耻拉出林风当挡箭牌。
褚曜哼瞭一声,不跟祈善计较。
四人稍作休整准备回程。
她的好心情在一处官道茶肆戛然而止。
===163 孝城乱(三)【求月票】===
四人轻装简行,脚程也不算慢,走瞭一个多时辰便碰到一处简陋的路边食肆。这种食肆做的就是来往行人商旅的生意。隻是如今世道不好,一天到晚也碰不见几个客人。
不知道是四人来得巧还是旁的,食肆外停著好几辆车马,食肆内坐著十来个装束不同的食客。沉棠暗中关注脸色莫名发白的祈善,提议道:“我有些渴瞭,停下来歇歇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