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都尉道:“此举不可行。”
沉棠问:“为何?”
杨都尉苦笑著:“一人之力有限,能救三五人却不能救三五千人。士兵选择瞭我,一路吃苦也没选择临阵脱逃,不止是担心傢人也是信任我。他们信我,我岂能背弃他们?”
沉棠怔然。
不管是杨都尉的眼睛还是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写著他已经做好舍弃这条命的准备瞭。
翟乐见大傢都闷闷不乐,道:“也不要如此悲观!兴许、兴许不会屠城?这般血腥残暴的事情,也不是常发生……”
打仗是会死人,但一方胜利后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下手,会遭人唾弃,引起公愤。
隻要还要脸,不会这么干。
与此同时——
叛军营主帐换瞭主人。
先前趾高气扬的络腮胡男人乖乖坐在左下首,正对面右下首坐著他一直看不惯的野蛮子。
主帐上首坐著他口中的“老东西”。
也就是他的亲爹。
隻是,这位亲爹自从来瞭就垮著一张脸,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当著一衆将领的面将他单独抓出来训斥瞭半个时辰。训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昨晚的火烧夜袭……
一如络腮胡男人猜测的那样,这口锅全部甩到他身上,真正的罪魁祸首屁事儿没有,手中还把玩著几颗浑圆莹润的珍珠。
老将军见儿子脸上满是不忿之色,朝络腮胡男人丢瞭一串佛珠:“你究竟听懂瞭没有?”
络腮胡男人敷衍道:“听懂瞭。”
至于老东西骂瞭什么玩意儿?
他根本没记住。
肯定又是换汤不换药的内容。
他应下来,便看到对面的野蛮子脸上露出一抹诡谲阴冷的嘲讽笑容,他瞬时心头火气。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可惜义兄的如花美眷。”
络腮胡男人一听差点儿炸瞭。
叱骂道:“畜牲,你竟然觊觎兄嫂?”
主帐内其他将领露出古怪神情,老将军气得又抓起东西丢向络腮胡男人:“你才畜牲!不孝不悌的东西,怎么跟你义弟说话?阿年一向自重自爱,能看上你那些莺莺燕燕?”
络腮胡男人一听就不乐意瞭。
什么叫那个野蛮子自重自爱?
换而言之,他就是放荡轻浮瞭吗?
他的莺莺燕燕怎么瞭?
哪个男人后院没三五个女人?
青年哀求般看向老将军:“义父。”
虽说在场的人,不是老将军的私属部曲、属官,便是可信任的心腹,全是自己人,但自曝傢丑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
老将军一看青年,火气立马降瞭大半。
他疲累地挥挥手,道:“行,念在阿年求情的份上,暂时不跟你这不孝子争吵,带下去!”
络腮胡男人看著朝自己走来的老爹心腹,脸色铁青道:“……别抓我,本将军能自己走!”
他以为自己是被老爷子禁足警告。
谁知被带到一片空地。
空地上还留著昨夜留下来的焚烧黑痕,士兵架起瞭柴火堆,放上瞭一口超级大的陶瓮。
络腮胡男人不明白葫芦裡卖什么药。
“这是作甚?”
没一会儿,他就知道瞭。
他的爱妾被两个小兵抓小鸡一样拖瞭过来,小妾哪裡看过这个阵仗,顿时被吓傻瞭,口中不断向他呼救。络腮胡男人又急又气,叱骂道:“放开她!你们是不要命瞭吗?”
敢动他的女人?
隻是无人理会他。
他想上前将士兵踹开,结果先一步被左右两旁的老东西心腹架住肩膀,登时动弹不得。
火柴烧起,陶瓮被灌上清水。
络腮胡男人看傻瞭眼,脑袋放空。
隐约的,他意识到瞭什么,猛地扭头望向主帐方向,高声大呼,声音顺利传入主帐,但无人回应。没一会儿又听到女子高亢尖锐的求饶声,那声音越发凄厉瘆人……
不知过瞭多久,逐渐没瞭声儿。
青年始终端正地坐在右下首。
隻是无人注意,他垂在膝上的手慢慢地、慢慢地,紧握成拳头,手背青筋绷起,指甲嵌入手心的软肉,掐出瞭血珠。其他人也安静听著,没过多久,络腮胡男人被架瞭进来。
他脸色煞白,额头冒著虚汗。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瞭全身的骨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垂著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喃喃问:“为什么?”
外表来看,老将军是个长相慈爱的中年男人。尽管年纪很大,但身材依旧魁梧,不见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佝偻精瘦:“因为那是孝城贼子派出来的,潜伏在你身边的密探。”
络腮胡男人下意识回驳。
“她不是!”
那个爱妾明明是他奶兄的大女儿!
傢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庚国人士!
跟孝城没有一文钱关系!
===189 孝城乱(二十九)【二合一】===
砰!
迎面飞来一物件,正好砸中他额头。
络腮胡男人也是个倔脾气,不闪不躲挨瞭这下,目光固执地看著坐在上首的老将军。
额头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模糊他的视线。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横冲直撞,脱口而出。
“她不是密探!”
主帐内的气氛僵硬到瞭极点。
一衆兵将都能感觉到老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寒意。络腮胡男人一时想不明白老将军的用意,但他们旁观者清,心裡清楚老将军这是替儿子擦屁股呢。偏偏这儿子不领情。
e……
青年更倾向于是义兄愚蠢。
以义兄的脑子大小,多半想不到这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