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虎目微微圆睁,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细微颤抖,这些变故引起瞭褚曜注意。
褚曜低声唤道:“半步?半步?”
喊瞭两声才将走神的共叔武喊回来。
也得亏此时视线昏暗,不然褚曜就会看到共叔武的眼眶泛起瞭些许水雾,红丝蔓延。
他的视线全部落在瞭少年身上。
共叔武忍瞭又忍,压下内心涌起的异样。
他道:“我无事。”
无事???
怎么可能会无事。
共叔武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看到龚氏族人,还是自己的近亲血缘!是的,眼前这名疾步而来的少年正是共叔武大哥的儿子——龚骋!
龚骋,龚云驰!
龚骋却没人出眼前这名高壮的武胆武者是他心心挂念的二叔龚文,他全副心神都落在褚曜身上。方才听到司阍的回禀,他惊得直接打翻瞭茶水。
顾不上其他,急忙忙迎瞭出来,他缓瞭缓急促的呼吸,平複内心的激动情绪,作揖道:“请问,是哪位义士献计?”
褚曜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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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文暗中仔细观察褚曜。
此人长得一张年轻面庞却生瞭满头灰白的发,特征明显,完全是人群之中不容忽视的存在。龚骋想瞭一圈也没想起来有这样特征的能人异士。于是他道:“敢问先生名诲?”
褚曜:“在下姓褚,名曜,字无晦。”
褚曜?
褚无晦?
龚骋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隻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原来是褚先生,小子龚骋,您唤我云驰即可。这位义士又是?”他又注意到褚曜身边的高壮男子。尽管此人长著陌生面孔,自己也没见过,但一眼就忍不住生出些好感。
共叔武已经收敛好情绪,神色如常地看著自傢侄子,介绍道:“在下共叔武,字半步。”
龚骋扫瞭一眼空无一人的街口,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义士随小子来。”
褚曜道:“麻烦小郎君瞭。”
二人跟在龚骋身后入瞭郡守府。
府邸比祈善来的那回冷清许多。
偶尔有下人经过,他们也是神色匆忙、行事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点儿差错。少瞭人气,处处透著几分难言的萧条。褚曜跟共叔武并肩而行,目光落在领路的龚骋背影上。
以他的聪慧和细心,不会注意不到共叔武与面对龚骋时的异样,也猜出眼前这位少年多半是龚氏族人,与共叔武血缘极近。算年纪,不可能是共叔武的子嗣,多半是子侄?
倒是出乎意料。
多瞭这么一桩意外,褚曜心裡担心会影响后续谋划,面上仍不动声色。随著龚骋迈入前任郡守晏城用来待客的正厅。正厅内,已经有人等候多时,褚曜还看到一张熟面孔。
顾池,顾望潮!
他瞳孔骤然缩紧,借著儒衫宽袖的遮挡,垂在袖中的手指按照某种旋律弹瞭弹,身侧的共叔武收到情报,心下微诧。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扫瞭顾池一眼,又自然淡定地挪开。
二人进来的时候,顾池正低头喝著茶。
他清楚听到两道陌生心声靠近正厅,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司阍说的“献计之人”。这俩人,初时还会冒出一两句语焉含糊的心声,但就在方才,几乎前后脚放空瞭心声,引起瞭他的注意。这一举动像是刻意防备著谁……而整个正厅,有谁需要被这般防备?
顾池抬起头看向来人。
视线完全落在一人身上:“共叔武?”
他跟共叔武有过一面之缘。先前去见祈善,恰巧碰到共叔武也在,二人说过两句话。
所以——
顾池视线转向褚曜,他知道祈善有一手绝佳的僞装能力,于是出声试探道:“祈元良?”
“你认错人瞭,我不是祈元良。”
顾池皱眉:“你不是?”
他不信!
既然都是熟人,有些话可以敞开天窗说,他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褚无晦。”
即使真要套个马甲,也不稀罕套祈善的。
听著顾池和褚曜的对话,坐在上首的锦衣少年面露喜色,道:“顾先生与这位先生相熟?”
顾池道:“不熟,但有一面之缘。”
当他看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褚曜腰间的文心花押,瞳孔一震,内心掀起瞭惊涛骇浪!
月馀之前,他见过褚曜!
彼时的褚曜尽管穿得干净,但脸上的疲累和皱纹都昭示著此人的苍老,肩背佝偻,丝毫不见当年褚国三杰的英气勃发。顾池也不觉得奇怪,那么多年磋磨,岂会不留痕迹?
眼前这位青年又是谁啊???
除瞭发色,跟褚曜有一文钱关系吗?
即便他知道丹府文心被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恢複,但——一来代价太大,他想象不到有谁能让褚曜甘愿奉上性命作为赌注,从此以后受制于人;二来,时间太短暂瞭!
即便褚曜铤而走险,为瞭恢複文心真去走瞭那一条路,但二次凝练丹府文心也需要时间!
顾池眼底滑过些许怀疑警惕之色。
至于褚曜——
他的表情已经麻木瞭。
甚至想感慨一句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本意是来看看孝城主事是何方人士,或许可以借助其力量做点什么。毕竟前任郡守晏城失踪,孝城还能短时间内组织有效的军事抵抗,这主事没两把刷子是做不到的。
万万没想到——
一窝子的熟人!
包括刚刚说话的锦衣少年。
褚曜不著痕迹地垂下眼睑。是的,锦衣少年也是熟人——正是月华楼那位脾气古怪的倌儿!如今再看,所谓的“倌儿”应该是人傢方便行事弄的马甲身份,真实身份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