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那不是宴安吗?”
宴、宴安?
衆人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那人又道:“宴安,宴兴宁啊!”
庚国带来的班底仍是一脸懵逼。
唯独辛国旧臣如梦初醒。
宴兴宁,这名字搁在现在没什么名气,但在很久以前也曾扬名一时,其父更是辛国名傢。
“然后呢?无甚特殊的。”
有人悄悄道:“郑乔少年拜师宴安之父啊!这俩算是同门师兄弟,你说关系特殊不特殊!”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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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
非常特殊!
隻是——
总有人心裡忍不住嘀咕。
郑乔那厮连亲爹都不在乎诶,庚国坊间甚至有传闻说庚国老国主中风在床的时候,是郑乔借著侍疾的便利,与老国主的王后(如今的王太后)联手,悄悄搞死瞭老国主。
坊间无人怀疑这则传闻的真实性。
无他,庚国权利更迭一向费“爹”。
老传统,老手艺!
亲父尚且如此,哪裡还会在意师父?
更何况宴兴宁还隻是师父的儿子。
所谓同门师兄弟,关系也就那样。
外界议论纷纷,但都没传到郑乔的宫殿。
另一处,小黄门引著宴安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装潢奢靡、一步一景的雅致花苑。
八角亭内的石桌以玉石雕刻而成。
坐下没一会儿,又有小黄门端上来精致糕点,还有一壶花香浓鬱的茶。宴安随意瞄瞭两眼,便知糕点都是自己惯吃的口味,甚至连花茶温度也是,不冷不热,一如往昔。
宴安垂眸,慢条斯理享用起来。
直到半盏茶水下肚,熟悉的脚步声才从身后响起,他起身欲行礼问安,馀光看到郑乔摆手道:“兴宁,你我之间无须这般多礼。”
宴安:“今时不同往昔,礼不可废。”
自己的话被驳回来,郑乔也未不悦。
他知道这位师兄的脾性。
看似温润好说话,实则固执且有主见。
郑乔一撩衣摆,在石桌另一侧落座,倘若这一幕让朝臣们看到,估计捡眼球都要捡半天。
他道:“你先前的计策当真可行?”
宴安:“国玺落不到他们手中便好,难道你准备派兵镇压两方势力?即便你想,国库还有多少能让你打?帐下兵马同样,你的纵容养大瞭太多人的野心。这时候再将兵权放给他们,他们头一个讨伐的就是你。”
给民间势力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哪裡是宴安愿意?但不这么做,便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这种时候,更不能放纵兵权给生出异心、养大野心的兵将,隻能平衡打压!
郑乔抿唇不言语。
这一幕同样能让朝臣惊掉眼珠子。
从来隻有郑乔将别人骂得跟孙子一样,哪有人敢一上来就说他哪裡哪裡做得不好。即便郑乔真的做得不好,也不能这么直白。
唯有装聋作哑才能保全身傢性命。
不过,宴安显然是特例中的特例。
宴安好笑道:“怎么不说话瞭?”
郑乔:“……”
宴安这话分明是他质问朝臣的。
这会儿回旋镖扎自己身上瞭。
他道:“兴宁,你不该来这裡。”
宴安反问:“如何不该?”
“孤知道,师兄出山是为瞭引孤回正途,但——”郑乔难得平和,没瞭以往的变【态】和喜怒不定,少瞭令人胆寒畏惧的厉色,这张穠丽无双的脸越发美得惊豔,“孤不想。”
宴安眸光凌厉:“你不想?”
郑乔下意识哆嗦。
手掌心更是隐隐作疼。
少时犯错,师兄的戒尺阴影尚在。
他道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一闪而逝的怯意,直言道:“兴宁,孤已经不是你能用戒尺训诫的师弟,更不是无依无靠的质子!孤是这片国土的国主。孤要走的路就是正途!”
说完,他无奈道:“好好待在祖籍给师父守孝不行吗?非得跳出来趟这一趟浑水!”
宴安听得额头青筋跳瞭跳。
“你也知道是浑水?”
显然也被郑乔三言两语激出瞭火气。他气的不是郑乔的拒绝,而是气他的明知故犯——明知所作所为会犯天下衆怒,仍我行我素。什么都知道,但什么混账事情都要做一遍。
宴安又问:“这水是谁搅浑的?”
郑乔轻描淡写:“是孤。”
宴安:“……”
他知道郑乔变化非常大。
结庐守孝这几年,没少听到郑乔的消息,那些残忍手段,但凡是个正常人听瞭都要破口大骂。宴安也没少在父亲墓前告状大骂,希望这些事情是郑乔受人蒙蔽做下的。
但他更加清楚,郑乔没那么好骗。
若传闻是真,多半是他有意纵容的。
越是如此,宴安越是不敢相信。
他道:“何至于此啊!”
郑乔师弟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
辛、庚两国百姓又何其无辜?
大仇得报,为何还不肯放下?
宴安隻想问——
何至于此?
郑乔淡淡地道:“人性本恶,孤便是骨子裡带著‘恶’的人。哪怕以前还披著一层‘善’的人皮,但假的就是假的……兴宁师兄毕竟不是孤,有些事情,也无法与孤感同身受。”
“以前怎么披,你现在继续披回去!”
郑乔严厉呵斥道:“孤念在同门师兄弟的旧情份上才纵容你一二,宴兴宁,别逾矩瞭!”
宴安微怔,语气和缓道:“国主恕罪。”
郑乔碰瞭个软刺,有火无处洩,他道:“孤作为国主,不需要任何人在身侧指手画脚教孤怎么做,隻需听孤怎么安排……倘若师父还在世,也一样!宴兴宁,同门师兄弟一场,孤不希望手上沾你的血。但你真不识相——多一条人命,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