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时道出心中担忧。
杨都尉道:“那白素有问题?”
康时摇头道:“这一可能不大。”
沉棠来河尹上任,知之者甚少。
从表面来看,沉棠要人没人、要财没财,身边隻有大半数的老弱妇孺,还有一千多水平层次不齐的“精锐”。这么一支草台班子,有必要花费许多精力,迂回下套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
康时倒是认为白素娘子是无辜的。
杨都尉便道:“那个白素娘子是个飞贼,虽说贼有贼道,但河尹张氏好歹也是本土豪强世傢,若真无能到让一个飞贼摸清自傢的底蕴,哪裡还能存活到如今?”
轻易亮出来的,还能叫底牌?
杨都尉也在四宝郡跟不少豪强傢族打过交道,对他们那一套行事有些瞭解。他隻关心一点,神色略有複杂道:“你们那
位沉郎主,真准备一上来就跟地头蛇掰手腕?”
他并不是很看好。
这些个扎根一块地方多年的地头蛇,哪条没几颗见血封喉的毒牙?杨都尉承认沉棠很厉害,连公西仇那般强敌都能全身而退,但某些较量是肉眼看不到的——
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康时反问一句:“还有其他选择?”
杨都尉怔愣,叹道:“倒也是……”
这个世道,早已退无可退。
沉棠想入主河尹扎根,势必要抢夺其他地头蛇的养料。哪怕沉棠不想主动出击,地头蛇也会联合起来,将沉棠搞死。
道理就这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沉棠选择主动出击。
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山上,位置隐蔽营寨。
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借著月色能看到几道忙碌的身影。
这裡便是河尹张氏偷偷在山中建造的兵坊。山中有条矿脉,储量纯度相当不错。
张氏不敢声张。
于是借著跟土匪的合作,吞下这块大蛋糕,暗中积蓄足够的武力,准备等郑乔的王庭彻底崩溃,便响应号召,揭竿而起!届时,他们就能顺利吞并河尹其他几傢!
当年辛国开国国主就是这么搞的。
他们可以,自傢为何不可?
为计划不受阻碍,刻意残杀路过的商贾队伍,手段能有多残忍便有多残忍,连上山砍柴的庶民也不放过。又放瞭一条活口回去,再加上手底下人的刻意渲染宣传,这条山道人迹灭绝,他们的猥琐发育计划也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一切朝著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也不想这么小心翼翼。
奈何他们在河尹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上头还压著一个国主郑乔,一旦走路风声,最轻也是一个夷三族的罪名。本以为能高枕无忧,谁知又有虫子混进来。
也是一支行商商队。
规模还不小,护卫便有十馀人。
为瞭保险起见,派出三四十号人——兵坊第一批羽箭即将交货,可不能有一丝差错!为瞭永绝后患、不走路风声,不留活口是最保险的。谁知道,半天没回信。
“那一伙人拿下瞭没?”
说话这人心裡有些焦急。
他今晚莫名焦躁。张氏在河尹不算顶尖那一拨。倘若兵坊的事情走露风声,被其他几傢知道,等待张氏的可能是他们的联手打压,说是灭顶之灾也差不离瞭。
另一人低声回複道:“还未。”
“这会儿还没有?”
十来个商队护卫,用的兵器还不知是不是钝的,自傢三四十号手握精良兵器,这都搞不死?这人胸腔心跳紊乱急促,那股子没来由的心慌和焦躁越发明显。
他在屋子裡来回踱步。
时而坐下,时而起身。
又问:“人回来瞭吗?”
另一人继续回答:“还未。”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干什么吃的!”他脱口而出几声叱骂,正准备唤人去催催的时候,屋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不悦地拧眉道,“何事慌慌张张的?”
答道:“大事不好瞭——”
他心中咯噔两下:“什么?”
“去的人都死瞭。”
“死瞭???”男人好似听到瞭什么荒谬的玩意儿,大怒,“什么死瞭?”
“派下去的人都被杀瞭。”
男人脸色铁青:“碰到武胆武者?”
武胆武者,哪怕是实力最低的末流公士也不是普通商贾供养得起的。
即便商队护卫真有末流公士,也不可能杀光所有人,一个都没逃回来报信。
“应该不是,并无使用武气。”
男人听闻更气瞭:“你说一群普通泥腿子贱民,杀瞭咱们三四十号人?”
被喷的那人不敢吭声。
面对唾沫横飞的洗礼也隻能硬生生忍下来,克制撇过头的冲动,直到对方火气稍稍小瞭一些。他才道:“要不要再派人去……”
“废话!当然要去!”
“那这工坊的人,要不要挪走?”
男人听完就气笑瞭。
隻是十几号比较能打的商贾护卫,派两个武胆武者带人下去就解决瞭,自己这边还忙著赶工交差,时间紧迫,哪需要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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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熟悉的声响从窗外响起。
沉棠睡眠比较浅,青鸟振翅煽动的响声靠近,她便倏忽睁开双眼,起身抓起氅衣披在肩头,取下叉竿让窗外那隻青鸟进来。一瞧便知道是康时的信函,沉棠蹙眉。
“这个点瞭,季寿来信作甚?”沉棠探出窗外看瞭眼皎月位置,大致估算现在的时辰。以她对康时的瞭解,倘若没有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来打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