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看到这么多围观庶民。
心生一计。
当即让康时去写个招工告示。
拆房子、搬运乱石碎块,甚至连木夯打地基,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重体力活可以交给武胆武者去干,加快工程进度,但搭建环节就不行瞭,还是需要庶民参与。
浮姑不大,沉棠一夜间连挑浮姑七傢(堂口),抄傢抄来的资本不少,施展晏子赈济饥民的振兴方针(以工代赈)够瞭。
征调城中庶民、城外饥民和流民,用足够的钱粮换取他们的劳动力,既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还能让他们手中有多馀钱粮过冬或者买卖,也能最大限度维护治安。
要知道走投无路的饥民多瞭,他们聚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诸如哄抢、杀人、劫掠……
甚至演变成新的土匪。
沉棠可不想来年再花心思去剿匪,还不如一开始就扼杀他们落草为寇的苗头。
穷山恶水出刁民。
河尹更是外界有名的恶人窝。
但天底下的庶民大多一样——他们并不贪心,吃饱、穿暖、有屋子遮风避雨就很满足。吃不饱、穿不暖、生活打击接踵而至。
谁能轻易看开?
能看开的,那已经不是普通庶民瞭。
沉棠来河尹之前,对河尹的印象并不好,在及格线以下,但真正接触瞭这裡的人才发现,其实他们跟天底下其他人都一样。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想让河尹百姓“弃恶从善”,不需要教给他们多少大道理,甚至不用给他们洗脑,隻需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道德水准自然而然就会提高。
康时闻言照做。
先前高台审判各傢地头蛇,沉棠便试著招工,也顺利招上来一批人,但数量远不如预期。这次再招工,陆续又有庶民上前报名。沉棠便让康时多写几份,张贴各处。
沉棠又拉瞭一批建筑垃圾。
累得浑身冒热汗。
“阵前干仗都没这么喘的。”
沉棠脸上灰尘被淌下来的汗水打成一缕一缕的印记,再加上她时不时用髒袖子擦,脸蛋髒得与平日判若两人。康时稍微凑近,还能嗅到她身上略微发酸的汗臭味。
不重,但对于五感比常人敏锐的文心文士来说,著实是一个不小的折磨。
康时:“……”
希望他那位祈善表弟看瞭别失态。
这时候,眼熟的小吏小跑上前。
“见过沉君。”
沉棠起身胡乱擦瞭擦手。
“治所收拾好瞭?”
小吏邀功道:“沉君那些都挖出来瞭。”
“……我的挖出来瞭?那其他人的呢?”
小吏回答:“还在挖呢。”
甚至因为埋得太深,有俩上瞭年纪的老官吏准备提前下班回傢,明天过来继续点卯上班也一样。他们可以早退迟到,因为他们的事情不要紧,但沉君不行啊!
一切先紧著沉君的!
沉棠:“……”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
她甚至怀疑这些老官吏是故意的。
隻是她没有证据。
沉棠想抱怨,但一想到自傢四个文心文士忙的内容,那点儿苗头立时熄火。
她在内心撇瞭撇嘴。
顾池带著人出门丈量记录土地去瞭,褚曜忙著安顿沉棠从四宝郡带回来的难民,顺便坐镇西南监工,祈善忙得不见人影。至于康时,他重新登记户籍才刚忙瞭个头。
回去路上,沉棠跟康时专挑小道。
这也是为瞭更加清晰直观瞭解浮姑城底层庶民的生活,瞭解他们当下最缺什么、最需要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见得越多,沉棠心下越沉。
尽管七傢地头蛇被一锅端,但遗留在外的“漏网之鱼”还有几条,庶民的生活也没有获得肉眼可见的改善。看著一张张穷苦麻木的脸,她在内心宽慰自己慢慢来。这一情绪也被跟在身后的康时捕捉。
“主公已经做得很好瞭。”跟先前死寂沉沉相比,现在的浮姑可算有瞭丝丝生机。
这就好比一棵枯萎多年的老树——在这年春风到来之际,光秃秃的枝头萌发出点点新翠。尽管这点翠色还不显眼,但可以预见许久之后,翠满枝头的那一日。
那一日,便是涅槃重生之时。
沉棠叹气:“我也知道心急吃不瞭热豆腐,隻是身处这种环境,不可避免生出消极情绪。季寿,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她眸光遽然亮瞭起来。
康时遂问:“什么点子?”
沉棠猛然转身,双手负背倒著走,一边走一边道:“还有一个来月不就要过年瞭吗?我在想要不要办一个活动给冬日添点喜气,不仅手底下的兵卒能参与,最好让浮姑城的百姓也能参与进来,人多瞭才热闹嘛。”
新年是一年结束,也是一年开始。
康时略微一想,猜测:“是集会?”
或者灯会之类的活动?
这些倒是可以。
说起这,还得派人去鼓励浮姑内的商贾或者其他庶民,去外地进一些年货回来。浮姑太穷瞭,物品匮乏,真是要什么没什么。
康时在内心默默将这件小事记下来。
沉棠摇头,马尾左右乱甩。
“办集会是可以,但效果不大。”
浮姑城内的庶民都穷著呢。
办瞭集会也就上街看个热闹。
商贾卖不出去货,吆喝也是白吆喝,提振经济的前提是让一部分百姓手中有馀粮——哎,说起这,“以工代赈”的薪资可以稍微再提高些,或者允许参与劳动的庶民提前预支半月,手裡有钱才有心思采买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