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解蹙眉道:“可说沉君深藏不露,偌大一个河尹郡,像样的兵马就那么一点儿,其中一千精锐还是大义带过去支援的,也不像样。解几次往来河尹,密切注意其动向,除瞭上次驰援鲁下招募一批壮丁,便再无其他动静……这不合常理……”
“所以才说,此人矛盾重重啊……”吴贤对沉棠始终是提防大于信任。
属官将自己的砌炕经验尽数传给工匠,还带著人手做瞭几天示范。那土炕果真比炭盆方便、干净,屋内少瞭烟尘,也不用担心室内通风不畅会産生不适。
吴贤以身作则,先给自傢砌上。
又给几傢冬日受灾的庶民安排上,再由他们在庶民中宣传,一传十、十传百。用不瞭多久时间,这东西就会被彻底接纳。
恰好那一批工匠也能学成出师。
属官带著人在天海出差小半月。
沉棠仍窝在官署忙碌。
隻是事情不多,还能偷懒。
“鲁小娘子,这几日过得可还适应?”
她呷瞭一口温热的茶水,暖意顺著喉咙蔓延全身,手脚也跟著暖和不少。鲁小娘子一袭戴孝素裳,面色平静,似乎已经从那日悲恸欲死的悲伤中缓过劲儿来。“若有哪裡招待不周,或者怠慢的,千万别忍著。”
鲁小娘子挤出一抹生疏的浅笑。
“不,适应得很好。”
应该说太好瞭。
鲁小娘子办完全傢的葬礼,又守瞭一月,才收拾行囊带著尚在襁褓的侄儿、年迈老管傢、奶娘以及婢女出发搬到河尹郡。
她对未来迷茫,甚至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但结果却好得超过她最好的想象。
沉君,真是个好人。
担心他们一傢老弱妇孺,特地将住所安排在官署附近,此处守卫森严,即使夜不闭户也不用担心治安问题。鲁小娘子感激沉棠收留照顾,时不时带著亲手制作的茶点上门,聊表心意,惹得一衆瞭解前因后果的僚属,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来的次数一多,鲁小娘子跟沉棠也熟瞭起来。某次,后者忙不过来,让她帮忙找一份简书送给主簿,鲁小娘子搭瞭把手。
结果,沉君时不时就让她搭把手。
之后干脆给她置瞭一张专属小桌。
没事儿的时候,一起愉快摸鱼。
喝茶聊天吃点心。
这两日,鲁小娘子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棠还以为她受瞭委屈,才有瞭上面的关心。听她说适应良好,便放心下来。
但——
鲁小娘子忍瞭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问:“沉君为何不扩
.
招兵马?”
沉棠正往嘴裡塞吃的,两颊鼓鼓。
扭头疑惑看她:“什么?”
鲁小娘子轻咬下唇,欲退缩将此事含糊过去,但又觉得这样不行,沉君是收留她一傢的恩人,岂能看到问题却不点出来?
她斟酌著道:“……昨日共叔都尉递上来书简,欲申请新一月军饷……”
“这个我知道啊,令德也核算过瞭,说是没问题,可是哪裡有缺漏?”
鲁小娘子道:“非是缺漏,隻是那么点军饷,隻能养活四五千兵卒……河尹郡内就这么点儿兵力,如何应付得来强敌?”
沉棠明白瞭,笑问。
“那你说怎么办?”
鲁小娘子道:“最少也该两万。”
曾经的鲁下郡比这还多。
沉棠又问:“谁说没有两万的?”
鲁小娘子懵瞭一下:“啊?”
剩下一万五藏起来瞭?
“若是如此,似乎对不上……”别看她现在娴静温婉,鲁小娘子也是在军营打滚长大,对裡头的门道格外清楚。她的阿父也从未隐瞒,甚至还会手把手教导她。
故而,她对此比较敏锐。
沉棠笑道:“藏?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我可不是将兵马藏在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以河尹这般‘不设防’的状态,很轻易就会被有心人发现啊……”
她要有两万兵马,邻居该愁的。
岂能像现在这般和谐?
一万五可不是小数目。
怎么藏也藏不瞭的。
鲁小娘子识趣,没追根究底,但眼底的好奇与猜测却遮掩不住。
沉棠半真半假,似玩笑道:“真要碰到战事,紧急募兵也能募到一万五啦……”
鲁小娘子:“……”
却不知,沉棠这不是开玩笑。
这就是她跟褚曜二人商议许久的策略——想跟三傢维系好关系,在相对平稳环境默默发展自身,明面上就不能有太多兵马。
但没兵马又十分被动——手中有剑但不用,与手中无剑是两个概念。
再者,她目前也没财力养这么多兵卒,于是讨论瞭个折中的办法。
尽可能让治下庶民过得好。
傢傢户户有馀粮。
将他们跟河尹彻底绑死,将“他们除瞭河尹再无其他退路,没瞭河尹就失去一切根基”的概念强行塞入他们的脑子,根深蒂固!
一旦战事来临,便能吓得他们不敢带著傢财傢人逃难,因为外头的世界更加残酷血腥!这时,再告诉他们,敌人是来杀人劫财截粮的,他们自然会愿意为瞭捍卫自傢财富挺身而出,还自带粮食。
以前他们当兵,是为吃饱肚子,战场上活下来最重要,胜负跟他们有何干系?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糕瞭。现在他们当兵是为瞭捍卫自己的食物,失败就是人财两空。
自然,后者更加愿意拼命。
沉棠准备开春农忙之后,找个借口组织庶民,以村落为单位进行轻度军事训练,让他们以村落为作战单位,熟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