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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740)

反观公西仇——

先是酒宴之上解她困局。

又是一两年的照拂关心。

如今又不嫌弃她出身低微不堪,将她视为亲妹,送上全副身傢,还帮著打点退路,彻底打消后顾之忧——这般纯粹的付出反而让公西来生出几分隐约的自责和难堪。

扪心自问。

倘若她是公西仇,有这一切,也无法对一个相处不多还没血缘的人付出全部。

“哭什么?”

公西仇歪头问。

好端端的,自己也没招惹她啊。

公西来说道:“没、没什么——”

她胡乱擦掉瞭眼泪:“舍不得阿兄。”

“哦,阿兄也舍不得,但你留下来会添乱。”外头的女郎心思果真是不好懂。

他亲自护送车队出瞭城,再回到府上,明明隻是少瞭个人,却感觉请冷瞭不少。公西仇点瞭灯,仔细擦拭一柄造型华丽,纹饰诡异的匕首,刚将匕首收入鞘中——

“出来吧。”

话音落下,黑暗中缓慢浮现一道人影。

此人一袭文士装扮,瞧著不算年轻,约莫三四十,鬓角泛著些许灰色,腰间缀著一枚朱色文心花押。在黑褐色儒衫衬托下,显得格外灼眼妖娆,仿佛毒蛇的红瞳。

“你就这么……将族地交给外人?”

“阿来是母亲义女,不算外人,相较之下,被族中除名的你才是外人,拿什么干涉我的决定?”尽管心中认定此人就是同母异父的兄长,但公西仇仍是喜欢不起来。

这一两年的合作,隻是各取所需。

至于关系——

那是一点儿没亲近起来,愈发不顺眼。

公西仇故意扬高声音,赌气道:“我才是公西一族末裔,用得著你教我做事?”

文士倒也没有恼。

隻是笑话道:“你也不怕看走眼。”

“哼,黄白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抱著它们不撒手,是死后能招兵买马还是坟墓宽两寸?”公西仇自知生还可能性不大,虽然他年纪轻轻就是十五等少上造,但义父……别看这老东西整日沉迷酒色,表现得孱弱不堪,但自己始终没能看穿他的底蕴。

义父帐下还有几个不常出面的武胆武者,当年也是他们奉命对公西一族展开偷袭,一番血洗之后,也不知道他们从族中秘籍得瞭什么好处。多年过去,实力不弱。

他敢动手,就敢做最坏打算。

至于钱财傢当——

他还真没怎么看重过。

文士淡声说道:“你隻是表面看著急躁单纯,但内在稳重。这么多年都忍瞭下来,为何突然要动手?其中必有缘由。如今还不是动手好时机,不妨再忍耐一两年。”

公西仇头一扭:“哼,我不忍。”

文士:“……”

公西仇讥嘲:“我知道你效忠彘王。若你想要用我拿去向他邀功,正是好机会。”

文士:“……”

难得难得,一个整天隻知道玩乐和修行的人,也知道说话阴阳怪气怼人瞭。

他说道:“你我同族同源,自不会这么做,但伱要自寻死路,我也不会拦著。”

公西仇懒得理他。

尽管有一定心理准备。

但真正听到对方的回答,心口仍是堵著一口气——这厮即便被除名瞭,离开瞭公西一族,但多年养育之恩不是假的。灭族之仇,他也能袖手旁观,实在是可恨至极!

“放心,即便是寻死,仇人也一定走在我前头!”灭族之仇,兄长不报他来报!

本来公西一族就隻剩他一个。

此仇,不假他人手!

文士不再言语。

他这次过来也不是找不快的。

能劝则劝,劝不动拉倒。

公西一族的执拗脾气,他领教够多。

顺道,再带来个消息。

“你让我注意的永固关——”

公西仇听到这个词儿,支长瞭耳朵。

“怎么样?”

文士慢悠悠道:“破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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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瞭?”

文士的话落在公西仇耳中宛若惊雷。

他急忙道:“那么陇舞郡守呢?”

别看公西仇整天沉迷打珠子和声乐活动,打仗也隻是出个力,但不代表他对周遭这些势力毫无瞭解。此前辛国强盛,将十乌视为无足轻重的附属,如今轮到庚国做主,同样将十乌视为能占便宜的冤大头。十乌就是个任人欺凌、任由压榨的大冤种。

不过,公西仇不这么想。

十乌也好,北漠也罢。

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生于广袤但资源贫瘠的土地。

可供身体活动的范围虽大,但这片土地産出的物质远远跟不上他们的野心需求。加之邻居富饶强盛,那种根深蒂固的嫉妒和厌恶便在日积月累中不断发酵、腐朽。

十乌自诩世界中心的自大自负,北漠伏低做小、不断偷师学习据为己用的盗贼作风,多少都跟他们匮乏资源有关。被压制得越狠,一朝得势的反弹也隻会更加厉害。

公西仇此前收到过消息,沉棠在陇舞郡上任前,陇舞郡的治所曾遭十乌屠杀。手段残忍暴戾,诸如活生生将治所庶民拖拽至死,用鈎子破开男童腹部勾出内髒……

女子俘虏之后**折辱。

在十乌诸人眼中,他们的行为不算杀生,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可鄙、低贱、肮髒却恬不知耻占据本属于他们富贵的窃贼。而且,这种思想并非少数人独有。

它深入每一个好战者心中。而十乌从上至下,无论男女老少皆可上阵杀敌!

公西仇不敢深想。

若永固关彻底失守,十乌举全境之力南下,所过之处会是怎样的人间烈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