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何其敏锐?
一下子便听出瞭不对劲。
心中忍不住嘀咕,自己、自己别不是盛怒之下将心裡话都说出来瞭吧?
那可就冤枉瞭。
她说暴打康季寿真就是嘴上口嗨,发洩发洩怒火。毕竟,相较于当个穷鬼,她宁愿当个倒霉鬼。真让她对康时做什么,别说做什么瞭,就是说两句重话也不忍心。
沉棠理瞭理粘著汗水的发丝,故作镇定地道:“先登,怎得瞭?如此瞧我?”
薑胜:“……”
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因为薑胜的目光实在是怪异,视线落点奇怪不说,看她眼神还带著几分怪异的陌生、打量和怀疑。沉棠被薑胜盯得浑身不舒服,想起自己的心声内容,愈发心虚。
“先登?”
薑胜认真看瞭三息,终于确认自傢主公声音是从眼前这团人形黑雾传出来的。
他陷入瞭沉默。
天地之气,种类驳杂。
运气也是一种气。
薑胜的文士之道乃是【望气】,能轻松观看一人运势。他见过走霉运的,但没见过霉运上面长瞭个人的。寻常人被如此纠缠,早就原地暴毙瞭,自傢主公还坚挺。
霉运往往伴随著死气。
但自傢主公没有。
这说明这霉运的来历有古怪。
不致命,但会很倒霉。
顾池也收敛瞭唇角的笑,意识到不对劲,追问道:“先登,你可看到瞭什么?”
薑胜斟酌道:“主公这两日运势会很低,吃饭走路小心一些,虽不致命……”
但频率多瞭也很坏人心态。
顾池怀疑:“……是康季寿?”
沉棠捏紧拳头:“就是康季寿!”
薑胜:“……”
沉棠悲愤道:“他骗我,他‘害命’就罢瞭,怎得还‘谋财’呢?一点儿不讲文德!”
薑胜:“……”
自傢主公的重点似乎歪瞭。
顾池问:“多久能恢複?”
薑胜掐指算瞭算,结合文士之道给出瞭答案:“短则两三日,长则七八日。”
说完,那团长著人的霉运……啊不,自傢主公毫无预兆地向前一栽,薑胜和顾池都伸手去搀扶。因为顾池离得近,手又长,最后被他接住。他还不忘揶揄打趣一句。
“主公这是受打击瞭?”
薑胜捏住沉棠腕间脉搏。
过瞭会儿才放下:“是怒急攻心。”
这口气缓过来就好瞭。
正如他说的,沉棠没一会儿就悠悠转醒,隻是刚醒来二人便发现瞭一些不对劲。隻见自傢主公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左右环顾,仿佛没看到薑胜顾池,径直走向摩托。
翻身上瞭摩托的背。
抓起缰绳,两指做个捏的动作。
似乎要将什么丢进摩托脖子。
顾池和薑胜下意识屏住呼吸,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担心主公是不是被怒火蒙住心智。就在二人要找医师的时候,主公甩瞭甩缰绳,摩托温顺地小步子走瞭一圈。
沉棠表情迷惑。
双眉微蹙,双眸迷茫。
一脸“怎么好像缺瞭啥”的表情。
然后——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爸爸的妈妈叫……”
一直从“爸爸的爸爸叫什么”,自带配音,摇到瞭“妈妈的姐妹叫阿姨”,又做瞭个投币的姿势,听瞭一遍“玛卡巴卡、唔西迪西、依古比古、汤姆佈利柏”……
沉棠坐在摩·摇摇车·托背上,神情认真地摇瞭半天。终于,她心满意足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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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棠感觉自己睡瞭个餍足,精神大好。
醒来的时候,两张脸在眼前放大。
她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反应,反而淡定地眨瞭眨眼,瞪瞭回去:“你俩干嘛?”
顾池皱眉:“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沉棠懵瞭一下:“爷爷?”
顾池白占瞭个便宜。
薑胜一脸凝重问:“玛卡巴卡是谁?”
沉棠咯噔,眼神飘移:“我怎知道?”
顾池:“太阳当空照,我去炸学校?”
沉棠:“……”
一把推开这俩脑子突然抽风的主。
“你们正常点!”
康季寿的debuff还带空气传染啊?
见沉棠表情正常,二人终于长舒瞭一口气。随著顾池讲述,沉棠才知道她以为睡觉的这半个时辰发生瞭啥——自己投币坐瞭个摇摇车,搂著摩托深情款款唱儿歌。
“……不、不是,我怎么没印象?”沉棠越听越想捂脸。自己也没喝酒断片,不存在被人盗号的可能吧?不过,那些行为听著真像是在撒酒疯,“医师来过吗?”
顾池道:“来过,主公身体康健。”
沉棠抿瞭抿唇,理智占瞭上风。
凝重严肃道:“此事要查清楚。”
薑胜二人点头。
自傢主公的状态要格外重视,医师说主公身体壮得能打死牛,那便说明出问题的是她的脑子。人脑又是身体结构最为神秘脆弱的部位,不弄清楚,如何能安心?
沉棠越想脸色越沉:“有谁知道?”
顾池回道:“隻有池与先登。”
连医师也没被告知真正症结。
沉棠松瞭口气:“咱们现在还在十乌境内,王都被摧毁这么大的事情,十乌方面肯定会地毯式搜索。我们更需要小心。我的事情先压著,等回陇舞郡再处理。”
她顿瞭顿,冲二人郑重吩咐,那架势严肃地像是在吩咐自己的身后事:“若……我有个三长两短,还请望潮、先登念在旧情,将帐下这些兵马平平安安送回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