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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813)

顾池:“……”

他可算知道祈元良这些年为何仇傢遍天下,还能全身而退瞭,光这份厚脸皮就足以迷惑九成九的人。估摸著,他们也没想到祈善行事会奔放至此,不要脸皮。

陇舞郡,程傢村。

说是程傢村,姓程的反而没几个。

村中多是给地主程傢种地的佃户,村落偏僻,每日往返田间要花费不少时间。虽然春耕还未开始,但傢傢户户已动员起来。

而且,这些佃户还很排外。

一有陌生面孔靠近就会引起注意。

这一日,村中来瞭两个面色憔悴的逃难妇人,二人互相搀扶著,看著气虚短促,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仿佛一副骨架贴著张人皮,哀求村口村民借她们一口水。

坐在村口晒太阳的男人冷冷瞥瞭眼,转过浑浊的眸,收敛凶光。编竹筐的女人倒是心软,见她们这副模样,又是俩手无寸铁的女人,起身将手在衣裳两侧擦擦。

寻来两隻破陶碗盛瞭水。

其中一女人渴极瞭,几乎是用抢的粗鲁动作,双手捧著陶碗大口大口往嘴裡灌水,期间还喝得太急,呛瞭一小口。端来水的妇人好心说道:“慢慢喝,还有。”

另一名妇人就斯文克制许多。

程傢村妇人问:“二位打哪儿来?”

两碗水下肚,前一个女人终于缓过劲儿,打瞭个嗝,憔悴道:“隔壁县来的。”

“隔壁?那可不近。”程傢村妇人也不是没有戒备,问道,“你们咋跑来这裡?”

说起这,女人有一肚子辛酸泪。

她表情恍惚麻木地说瞭遭遇。

原来,她跟身边这个妇人是一个村的邻居,两傢男人在一个月前出门耕作,不幸碰见瞭来劫掠的马匪。男人意外横死,村落遭到马匪洗劫,两个女人也没有逃过。

中途那群挨千刀的马匪被官兵追击,丢下她们逃瞭。她们两人虽然逃出生天,奈何二十几年就在一块地方打转。对此人生地不熟,一合计,便想去投奔外嫁的亲戚。谁知路途遥远,她们又身无分文,来到程傢村前已经两天滴水未进瞭,又冷又饿又渴……

在场衆人,有人听瞭动容同情,有人对马匪面露恨意,也有几个上瞭年纪的男人女人听到她们被马匪糟蹋还带著上路,眼神隐约多瞭几分鄙夷,仿佛看俩髒东西。

妇人的遭遇在陇舞郡并不罕见。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

“唉——那两位娘子有啥打算?”

一直叭叭说话的逃难妇人闻言垂泪,双眸哀求试探:“你们村能收留俺们不?”

那程傢村妇人自然拒绝。

本村不能收留外客。

逃难妇人又抹著泪哭道:“那能不能舍点儿吃的给俺们?不瞒说,俺身边这妹子打小哑瞭嗓子,身子不好,再不吃点儿就真撑不过去瞭……行行好,舍点儿吧……”

听到逃难妇人要粮食,程傢村妇人面色为难,扭头看看村口的自傢男人,征询意见,谁知后者黑著脸呵斥她是败傢娘们儿,道:“去去去!这年头谁傢有吃的?”

好人可不是这么当的!

他们累死累活,熬出一身的病,年纪大瞭连腰都直不起来,忙碌一年堪堪够个水饱。眼瞅著要春耕,粮种、耕牛、农具都要向程傢借。这些都是要拿钱换的!

甚至连田都是借来的。

要是今年老天爷不给他们面子,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抵消向地主傢借的钱。

一口吃的都能救人。

如此珍贵,凭啥借给两个快死的女人?喝饱水瞭快点滚,别死在这裡讨晦气!

逃难妇人被男人凶戾的目光吓到,缩瞭缩脖子,小心翼翼矮下头,怯怯地看向那个比较好说话的程傢村妇人:“那、那让俺们再歇歇好吗?俺们真走不动瞭……”

她红著眼睛用那双枯瘦如柴的手,不安局促地摩挲著膝盖已经破烂的葛佈。

面对这个卑微的请求,程傢村妇人也不好再拒绝,便允许她们在村口石头歇脚。

又好心给她们打瞭两碗水。

逃难妇人连连道谢。

眼看著夕阳即将西落,空气中的馀温一点点被抽走,逃难妇人频频扭头,眼神哀求,但村人无动于衷。既不肯收留一阵,也不肯施舍一点儿哪怕发馊的粮食……

眼瞅著天要彻底黑瞭,两个逃难妇人才互相搀扶著,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

单薄佝偻背影看得人心中微酸。

离那程傢村很远瞭,那个据说自小哑瞭嗓子的妇人开口揶揄:“本事不浅啊。”

若非知道真相,都要被蒙骗瞭。

薑胜和荀贞他好大儿被骗,真不是他们眼瞎,祈善不仅外貌僞装得惟妙惟肖,这神情动作也演绎得天衣无缝啊。呵呵呵,眼前这俩逃难妇人便是祈善顾池二人。

祈善直起腰,捶瞭捶后背。

问道:“有几户?”

顾池说:“此前户籍登记说程傢村遭遇马匪洗劫,仅剩十九户,男丁共计一十三人,其中青壮三人……但从我探听到的心声来看,至少有百户,且以青壮男丁居多。”

这个村子规模不小。

祈善拿出小本本记上。

选好下一个目标。

经过二人一通明察暗访,大致摸清楚各个村落实际人口情况——庶民长瞭腿能跑,但扎根地上的田可不会乱窜。他们隻需根据田地分佈,便能摸到附近的村落。

不管藏得多深都能探一探。

大多时候隻是坐在村口卖卖可怜,极少能被带进去歇脚过夜的,顾池遭瞭老罪。

他身子本就因为文士之道变得虚弱,每日三顿药丸子养著,这段时间到处奔波不说,还专门往心声嘈杂驳杂的村落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