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也识趣,但他不能白跑一趟,空手而归。便问:“府上遇见什么难事,可否说说,老朽或许能帮忙参谋参谋……”
妇人一听,眼前登时亮起。
面上的喜色宛若抓住瞭救命稻草。
“当真?”问完发现不妥,忙改口,“这、这并非质疑您的能力,隻是太欢喜……”
老者淡声道:“不慌,慢慢道来。”
妇人稳瞭稳心神,将自己收到的消息一一道来——朝堂上发生的细节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傢那小叔子有野心,利用丈夫不在族地的机会笼络族老,高调招兵买马。
如今更是与乱贼黄烈各处呼应起义,浑然不顾亲哥一傢还在郑乔手中当人质……
妇人一脸苦涩。
“小叔怕是盼著我们一傢死!听闻当年,族老都希望将小叔继嗣到公爹名下。毕竟郎主是二房嫡长,过继出去不怎么好听,但公爹却选瞭郎主。二房无甚积蓄,吃穿用度俱不如长房,小叔心中愤懑不满多年。隻要郎主死瞭,他便能名正言顺继承秋氏……”
妇人面带绝望地咬牙道:“倘若郎主此番……此番不幸殒命地牢,小叔还能打著“为兄报仇”的旗帜,在士族间博一个兄友弟恭的美名……如此好处,他如何会不心动呢?”
老者全程安静听著。
待她说完,问:“隻是这么一桩事?”
妇人听到瞭希望:“您有解决妙策?”
“算不上解决妙策,但助你们一傢离开这龙潭虎穴却没有问题。横竖已经将郑乔彻底得罪死瞭,既然留下来是个死,逃出去或许还有条活路。”解决方案简单粗暴。
妇人诧道:“劫狱?”
以老者的能力还真能做到。
“嗯。”
隻是——
“阿宴当年戴在身上的东西非常重要,夫人若是方便的话,烦请派人找一找……”
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瞭那件东西。
妇人听到这儿也懂瞭。
想让老者帮忙就得拿出“报酬”。
她连忙起身让下人去府库翻找。
因为当年滴血验亲过关,长相又有几分上代傢长的痕迹,阿宴被带回秋府后,被当做长房继承人仔细照料,吃穿用度一律最好,随身物件也得到瞭妥善保存。若非他始终不长大,看著又不聪明,让人看出端倪,兴许这秘密就真正被那个婢女带进棺材瞭。
之后阿宴被打发去瞭乡下自生自灭,他的存在成瞭秋府禁忌,无人敢提及,他的东西自然也没被刻意处置。一衆下人经过一夜的翻找,终于在积灰的角落找到盒子。
盒子不大,重量也轻,东西零碎。
“阿宴,终于找到瞭!”
老者一顿扒拉,神情激动地翻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截一指长的木头吊坠,灰扑扑的,瞧不出贵重之处。妇人不知此物有甚珍贵,能让见惯大风大浪的老者如此在意。
老者缓瞭缓情绪,冲著吃糕点垫肚子的
少年招瞭招手:“阿宴,到老师这裡来。”
少年放下美味的糕点,乖顺照做,由著老者将那截木头吊坠给自己戴上。他抬手摸瞭摸那截木头,语调有瞭些许起伏。
“老师,它是温的。”明明隻是块木头,入手的触感却似光滑暖玉,让他莫名安心,连一直困扰他的仿徨情绪也跟著消失瞭。好似精疲力竭的溺水者,终于飘到瞭岸上。
“嗯,好好戴著它。”
少年闻言,将它放入衣襟内。
妇人离得近,看得清楚,发现这木头吊坠形似一副棺材。随身携带多不吉利?
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儿。她在意的是老者何时帮她将丈夫救出大牢。而老者也没有食言,让妇人去收拾傢当,安排车马。秋傢傢长一旦救出来,他们一傢立刻离开。
妇人依言照做。
这些事儿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
便留瞭老者三人在府上暂居。
三人中的青年整理好客房。
正准备喊一老一少去休息,却见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著失而複得的木头吊坠。
青年刚才借来看过瞭,翻来覆去地观察,没看出丁点儿特殊之处,他也不知道老者千裡迢迢跑这一趟图什么。但,下一瞬就打脸瞭——那吊坠散发出莹莹绿光。
跟著又在少年手中化为一支姿态舒展的褐色木杖,周身萦绕著朴拙而神秘的玄奥图腾。这个纹路与少年肩胛骨上的团型纹路神似,前者更加複杂,后者更像简化版。
砰得一声。
老者听到动静过来。
目光死死盯著那根木杖,腮帮紧绷。
少年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像得到一件新奇玩意儿,掂量著耍瞭几下,目光突然被一抹灼眼异色吸引。指著木杖顶端那朵摇曳的小红花道:“老师,你看,是花儿。”
木头上长瞭一朵花。
突兀得像是秃子头顶唯一的发。
老者的注意力不在花上,而是伸出颤抖苍老的手,虔诚捧著少年执杖的手,浊泪刷得滚下,唇瓣颤抖著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细听才知是——“神未弃我公西族……”
少年不懂老师为什么要哭。
抬手将他的泪拭去。
问道:“老师哪裡不舒服吗?”
老者抹掉泪水,深呼吸一口气:“没有,阿宴,你运行一遍老师教过你的法门……”
少年自然依言照做。待看到少年身披熟悉的大祭司华服,老者彻底安下心来。
他怜爱地摸摸少年的脑袋:“很好,但未来几年还要勤加修炼。听老师的话,你的智窍,当下不著急打开。保持赤子状态更能专注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阿宴啊,傻一点儿、单纯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