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与荆棘鸟【悬爱】(147)
“我隻相信证据。”他顿瞭顿,又说,“而且,你没见过许言清这十年来是什麽样子。”
朝朝话裡仍带著气,追问:“什麽样子?”
“野兽。”李泽对背著顾朝朝,态度非常冷淡:“他有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没有感情,游戏人间,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就算是他做的,也不会意外吧?”
如果“知识”没有正义的指引,通往的隻有偏执的深渊。
朝朝停顿瞭下,而后又是毫不客气地踩瞭李泽一脚,骂瞭一句“白眼狼。”
李泽的态度,其实和昨夜审讯许言清时比起来,变化瞭很多。
顾朝朝不知道这微妙的差距。
也不知道他和许言清曾有过,单独且未被摄像头记录的,私下交流。此刻她隻觉得,说起感情用事,李泽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朝朝愤然离去,没注意自己走之后,李泽明显松瞭口气的模样。
……
李泽在走廊上独自待瞭会儿,看著外头褪去枯枝,冒露新叶的香樟树出神。也是这样的四月天,警方的叔伯们通知他,找到瞭妹妹。
母亲才过世没多久,他肩膀上还别著白色的孝佈,带著忐忑踏入医院的特需病房。见到的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眼眶通红,哑著嗓子喊他,哥哥。
他年少对妹妹的记忆,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一个脆弱到时刻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
然后,他便义无反顾的撑起瞭照顾妹妹的生活,没有父母,隻有他们俩,相依为命瞭十馀年。
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初的那个孩子……
不是……他的妹妹。
李泽搓瞭把自己的寸头,最终还是迈入瞭病房。
“哥哥,你不开心吗?”小枝惴惴不安地问。
李泽摇瞭摇头,垂眼凝望著小枝的脸,平静得没有激起一丝波澜,他也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可以这样平静。
他说:“小枝,你没有什麽想告诉我的吗?”
静谧的病房裡,仿佛有无数条眼盲的蛇在盘窜。
不同寻常的氛围,让小枝的脸色骤然苍白,她像是意识到瞭什麽,茫然无助地眨瞭眨眼。她或许知道,在选择答应绑匪,说谎冤枉许言清的时候,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挖掘出来。
——许言清,无所不知。
“是许先生说的麽?”她很想哭,“果然,什麽都瞒不过他的。”
“他什麽也没说。”李泽平静地说。
小枝诧异地抬起瞭头。
“那哥哥怎麽知道的……”有一滴眼泪从她的脸颊上落下,在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一团深色的痕迹。
“所以,是哥哥自己查到的吗?”
崔诚能查到的。
他作为离得这麽近的哥哥,如果查不到,才叫做荒唐吧。
当开始産生怀疑,所有的线索就会如同毛衣上的露线,轻轻一拔,轻易便能追溯到头。小枝能有什麽把柄落在崔诚的手裡,足以让她配合这场送命的演出呢?
李泽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却越是拼命去想。直到,他去查小枝的过去,嗅到瞭一丝不同寻常。
——如果她不是小枝。
那真的小枝去瞭哪裡?
他或许已经想到真正的小枝,是什麽样的结局看。但是,还是忍著心酸和痛苦,问她:“我的妹妹,她去哪裡瞭?”
我的妹妹?
小枝似乎在这一刻才情绪崩溃瞭。
眼眶裡的泪水成珠的往下落著,像极瞭一个一无所有的囚徒。
她哽咽失语:“我才是你妹妹……她死瞭……她什麽都不是瞭……如果她才是,那我受的苦挨的打算什麽……算什麽……”
疑罪从无
面对情绪崩溃的小枝。
或许,李泽也学会瞭像许言清那样冷漠,甚至无法被十几年的兄妹情动摇分毫。
“你不感到羞愧吗?”他冷冽地说,“难道因为你比较可怜,受瞭很多苦,所以代替小枝就是理所当然的麽?”
“你可怜,难道我妹妹就不可怜瞭?”李泽咬紧牙关,“十几年死无葬身之地,清明中元,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她就不可怜瞭?”
小枝嘴角挂著惨淡的笑,像是被人抽尽瞭血一样,脸色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下头,握紧哥哥的手臂,哽咽地道歉,不停地哭泣,哭到整个人在发抖。
李泽微不可察的叹瞭口气,想要将手臂抽离。
小枝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得抱得更紧,“哥哥,你别不要我……我道歉,我给妹妹道歉……我给许先生道歉……”
“小枝,你不该撒谎。”李泽抬起另一隻手捏瞭捏眉峰,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有人因为你的谎言,人生会陷入长久的孤独和寂寞之中。”
他们深知,崔诚的目标是许言清。
若要将崔诚和他的犯罪集团一举拿下,势必要有人深入敌营做卧底,而被泼一身髒水的许言清是最合适的对象。
将计就计是否成功,不确定。
卧底计划延续多久,不知道。
*
傍晚,顾朝朝去瞭趟李泽的傢裡。
作为第一案发现场,李泽把傢裡环境维系得很好,原封不动。朝朝拍瞭几张玄关和客厅的照片,然后走到瞭沙发茶几之间的位置。
茶几上,小枝的傢庭作业凌乱地摊开著,数学题写到一半,草稿纸上还有演算的痕迹,可见,她是做作业做到一半就被人突然袭击瞭,沙发上凌乱的玩偶也可见小枝的挣扎痕迹。
但是,不对劲。
顾朝朝默不作声地看著眼前的画面,心裡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