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没理解:“但我没觉得这是多瞭不起的事情啊,人不就是心裡想什麽就去做什麽吗?而且我也有很多的困惑,并不能像你说的,完全摒弃情绪。”
戴远知却笑瞭笑,不再多做解释。
这其中的道理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要慢慢地领悟。至于什麽时候才能领悟得到,全靠悟性和经历。
她现在处于本真的状态,会有疑惑是正常的,但并不代表这个状态不好,恰恰相反,这是最好的状态。换句话说,至真才是至强,至柔才是至刚,上善若水,兀自流淌,无形无迹。而被世人所追逐的术,痕迹太重,并不属上乘。
隻不过,本质和道理一旦都弄清楚瞭,也回不去原来的状态瞭。就像他现在,少瞭真的一面。
事态的发展不是那麽快的,需要一个蜕变的过程。
戴远知不急,他愿意等。
“要不要陪我去吃饭。”他站起来。
茉莉茫然,“啊?”
戴远知低头系著袖子上的纽扣:“宁储把戏班子叫到老太太那儿去瞭,说是给热闹热闹,带你一块儿去看看——”
说到这,他抬起头,含笑的眼眸对上瞭她:“让他把满汉全席也带过去,上次你不是没吃过瘾。”
茉莉一怔。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小事。她自己都忘记瞭。
第三十章
“我能不能不去?”茉莉问。
戴远知看著她, “为什麽?”
她指瞭指刚上完药的脸颊。
戴远知会意。
“等会儿。”他说。
走到衣帽架旁,取下一顶网纱帽给她。
茉莉认出是上回买鞋戴的那顶,后来在下瞭车时还给瞭他。
原来他早有准备。
茉莉双手搭在帽簷两边,仰起头, 网纱的影子落在她脸上:“看得到吗?”
戴远知双手插著兜, 俯下身去, 完全将她罩在高大的身影下。
手指勾著帽簷, 稍稍地抬起, 尾指擦过她的手, 视线撞在网纱下的那双清瞳,顿一顿, 然后笑著移开,落在粉白脸颊上。
药膏干透, 红痕淡淡的映出。
不能骗她完全看不出,又想她乖乖跟他走。这确实是个问题。
戴远知直起身时顺势将她的帽子扶正:“担心老太太看到瞭?”
茉莉点瞭点头,“所以看得到吗?”
他沉吟瞭下,说:“不坐在她身边是看不到的。”
“这好像不太好办。”老太太见瞭她,一定会让她坐到旁边。就算不坐在旁边,去瞭第一件事就是和她老人傢说话,怎麽都行不通。
“要是真问起来……”他拖长著语调, 似思考。
茉莉心急:“真问起来怎麽办?”
模样透露著急切, 一双清瞳紧紧盯著他, 圆而大的眼睛, 如黑葡萄一样生动水灵, 是可爱的。戴远知舒展神经, 笑瞭起来,他想摸她的头, 意识到戴著帽子,隻好把手放在上面,隔著帽子用拇指轻轻摩挲几下,语气轻松的说:“这些小事,都交给我。”
“你要怎麽说?”
他故弄起瞭玄虚:“暂且保密。”
茉莉突然想知道他会如何巧妙地化解。
“还有其他问题吗?”他问。
她摇摇头:“暂时没有。”
戴远知不吝评价:“这个暂时用的很好。”
暂时,说明一会儿说不定还会蹦出来。
他去换瞭一件大衣来,半弯下腰,手掌朝上伸到她面前:“现在可以跟我走瞭吗?”
茉莉抿起唇,强忍笑意,网纱半遮下,酒窝浅浅。她把手搭进他的手掌,淑女范十足:“走吧。”
到瞭地儿,武罗出门来迎,见戴远知自己从驾驶座下来,楞瞭楞:“戴先生,怎麽又是您自己开的车?”
被戴远知一觑,武罗连忙闭上嘴。
茉莉晚上喝瞭一大碗面汤,憋瞭一路,急著上厕所,也没仔细听武罗的话,对戴远知丢下一句“你先进去,我过会儿到”,急匆匆跑进前门。
戏台就搭在屋裡,下面一张大圆桌,老太太坐在中间,宁储和戴珍蓁各一边,满桌的肉,涮锅裡冒著热气,白雾蒸腾。
戴远知脚刚跨进门槛,正唱《霸王别姬》裡的那段:“那汉王刀兵又起,全不顾衆苍生,休养生息,愿上苍,息干戈,顺从民意,愿楚汉民征战,造福华夷……”便见白雾后头有个脑袋缩去瞭桌底下。
他脱去大衣,闷声不响到瞭旁边坐下,一手拎起那姑娘后衣领,将她从桌底拽出来:“你二哥眼睛又不瞎。”
戴珍蓁像被抓住三寸的蛇,连忙给二哥把碗筷都摆好,还不忘双手捏拳给二哥捶捶手臂:“二哥,这次真不怪我,是宁储哥硬要带我来的。”
宁储无故躺枪,气笑瞭:“你这小白眼狼,有事儿你是真大义灭亲啊。”
戴珍蓁又去哄他,用公筷夹瞭块涮好的牛肉放进宁储碗裡:“宁储哥,吃肉,吃肉,消消气儿。”
她也没忘记她二哥,一碗水端平,给戴远知碗裡也放瞭块牛肉:“二哥,你怎麽这麽早回来瞭,不是说要去一个月的吗?”
戴远知调著酱料,头也没抬:“我不回来多好。”
心思被看穿瞭,戴珍蓁嘿嘿笑道:“二哥待我这麽好,我是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吗?”
戴远知轻哼一声,没再理她,开瞭一双新筷给老太太夹瞭肉,关照瞭她近来的身体情况,间隙,朝门口望瞭好几眼。一一都被老太太看在眼裡,也隻当是不知。
过片刻,茉莉款款进来,到得屋裡也不见她脱帽子,在戴远知旁落瞭座。老太太和宁储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惊讶,最属兴奋的还当是戴珍蓁,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茉莉,上回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见过瞭面,但都没好好认识一番,后来吃过饭她想进一步发展,被她二哥打发回瞭学校,想起这事儿她就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