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9)
她将衣裳一件件脱去,挂在那屏风上。
随后她踩著那木阶,缓缓进瞭浴桶内。
这药浴的确不错。
仅仅一刻钟,她就觉得浑身轻松瞭。
全身经络都疏通瞭似的,她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就是不知道张怀安在外面做什麽。
她转头,视线被屏风阻隔,隻能看到那模糊的身影。
他好像正坐那儿看书。
室内寂静,她出声问:“怀安,你在看什麽?”
“闲书。”
“能念给我听听嘛,我都没事做,好无聊。”
张怀安默瞭几息,“你确定想听?”
“嗯,想听。”
但马上她就后悔瞭。
隻听张怀安字正腔圆地念著。
“临御女时……”
昭华真是佩服他,自己看也就算瞭,还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念出来。
她打断他:“别念瞭,我不想听瞭。”
张怀安却端著虚心求学的态度。
“阴阳相合之道,内涵博大,你不学,怎知个中精妙?
“无知者纵欲滥性,知晓其道者,才能学以致用,造化己身……”
昭华忍住想挤兑他的冲动。
后来实在忍不住瞭,略带调侃地问。
“哦?如此说来,真是门好学问呢,张先生迟迟未与我行到底,可是因为学艺不精?”
她这话一出,气氛冷凝陡降。
本想著张怀安也该闭嘴瞭。
不料,他一如既往地宁和。
“我年少时便已深知其理,如今也隻是想先教会你。”
昭华嬉笑道。
“可我觉得,身心愉悦便是正道。
“真正到瞭那时,谁还会记得书上之说呢。
“先生,比起学以致用,我更喜欢实用出真知呢。”
张怀安无奈地将书放下瞭。
她听到他说:“性如顽牛,不可教也。”
尽管这药浴很舒服,也不能泡得太久。
到瞭时辰,张怀安便提醒她起来瞭。
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走瞭出来。
那脸色白裡透红,气色很好看。
美人出浴,室内都弥漫著她的体香。
她走到张怀安面前,冲他盈盈一笑。
“怀安,多谢你的药浴,我该回兰苑瞭。”
她刚想走,却被张怀安拦腰抱起。
……
靠墙有一软榻。
昭华躺在上面,万千青丝垂落。
刚泡过澡,她的眼尾红红的,肌肤也是水嫩透红。
张怀安却隻是桎梏著她,没有多馀的轻薄。
“不是要实用出真知麽。”
墙上映著他们的影子。
光瞧那影子,隻能看到他的身子压得越来越低。
烛火猛地跳动瞭一下。
随之响起的,是女子羞怯惊慌的声音。
“怀安,我错瞭……我,我听你的,全听你的,不跟你辩瞭……我学,我好好学……”
她后悔招惹他瞭!
第十章手把手教她
张怀安隻是吓吓她,没有真的对她做什麽。
放她离开时,她跑得特别快。
门外的小厮瞧见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不敢好奇。
有一说一,那药浴的效果甚好。
昭华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私塾内。
都知道这是张怀安最后一次授课,衆人都有些不舍。
不过聚散终有时,非人力所能改变。
他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杜府,杜老爷特意在今晚为他设宴送别,请瞭好些外客。
府裡的人也都出席瞭,包括昭华。
不过,她和张怀安的席位隔得较远。
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去,就见他一直在喝酒,不是敬酒,就是被敬酒。
旁边还有丫鬟不断为他斟酒。
这样的强度下,没多久,他就有些不胜酒力瞭。
小厮搀扶著他回雁来居,其他人则继续吃喝。
昭华不喜欢那刺鼻的酒气,差不多时候,便向杜老爷告退。
回到兰苑,她先沐浴,洗去瞭身上沾染的酒味。
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在发梢抹上花油。
窗户半开著。
外面的风吹进来,令人心旷神怡。
但昭华眉间有愁绪,久久难以消散。
直到有人砸瞭颗石头进来。
那石头外面包著纸,纸上有字儿。
这是张怀安让人送消息来瞭。
她以为他要她过去,上面却写著——“早将安歇”。
……
雁来居。
小厮轻敲门:“主子,六姑娘来瞭。”
“嗯。让她进来。”
裡头有人回应,小厮才放昭华进去。
主屋内亮著几盏烛火,勾勒著男人俊美清冷的面部轮廓。
张怀安坐在案桌后,单手支著额头,宽袖如云堆积垂落。
他像是醉酒难受,又像是累瞭小憩。
待昭华走近瞭,他抬眼看过来。
那好看的眉眼间还残留著醉意,低低地出声问她。
“让你早些歇息,怎麽还是过来瞭?”
“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张怀安那有些泛白的嘴唇轻扬。
他站起身来,一手研墨,一手挡著宽袖。
一举一动,颇有名门公子的风范。
墨研好瞭,他便招呼昭华。
“过来,教你写几个字。”
昭华走过去,站在那案桌边。
张怀安则站在她身后,两臂圈著她。
他握住她执笔的右手,手把手的,带著她在白纸上起势。
耳后传来他清润的嗓音。
“记住,我的‘怀安’,是这两个字。”
他的字体很好看。
大气磅礴,又有君子包容之风。
很快,“淮桉”两字就出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