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6)
双层玻璃底部嵌著流光灯,浮在冷水池中,如孔雀鱼波澜壮阔的鱼尾。
鬱理手指扶著玻璃,她想,如果把她身上这条高定礼裙丢进去,大概会和孔雀鱼一样赏心悦目。
暴露在洁净香氛中的后背重重撞上坚硬冰冷的精钢玻璃,她伸手勾过周敬航脖颈,热烈地回应他的吻。
唯一一盏灯源不留情面地熄灭,隻剩巨幅鱼缸幽幽的光,映著她环搭男人双肩的手,鸽血红的指甲亮得扎眼。
时隔三年,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陌生。鬱理到处点火,从微微喘息的喉结,到紧实分明的腹肌,她一条腿优雅地勾上他后腰,尖头鞋跟摇摇晃晃。被他啄吻得难耐后仰,天鹅颈绷如弓弦,双眼虚阖,眼睫潮湿。
继而偏头,躲过深入焦灼的吻,后牙槽磨瞭两下,低头,在他侧颈,留下一个小小的、整齐的牙印。
周敬航一手抬著她膝弯,高跟鞋掉在身后,五指洩恨地揉捏大腿内侧的白皙柔软,修长指端有意无意地蹭过,她闷出一声娇软泣吟,立即不甘示弱地收拢,逼他同样缴械投降。
她眼睛是偏浅的瞳色,水意却很足。从前情到深处,她哪哪儿都哭,周敬航常是哄得手忙脚乱。
此刻被她用那双眼睛一瞪,他差点方寸大乱。
他的手艺很好,鬱理也不差,但两人谁也不会在痴缠关头计较分手三年的新旧往来。
就好像,谁先提,谁就掉价。
他们错开,再纠缠,难舍难分。
呼出的二氧化碳形成水分子,鬱理倚靠的玻璃结瞭一层白蒙蒙的热雾。
周敬航掐著她的腰,陡然使她调换方向,全身重心依赖著他。
她干脆卸下支撑自己的力气,她很轻,但压过来时,仍是使他错愕地往后跌瞭几步。
两人齐齐摔入沙发。
打火机硌著后腰,周敬航眉心一紧,试图躬身,然而下一秒,属于女性软若无骨的身躯与他紧紧贴合,六千万宝石滑落,钉著胸膛,在他敞开领口的肌肤烙下锋利痕印。
她扣住他下颌,更深更狠地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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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一直在震。
鬱理手机常年静音,接听电话全凭缘分。
三十五分钟的时限是否已经超时,没人能分神探究一眼,彼此你来我往地较量,像一对亡命天涯、穷途末路的恋人。
——恋人。
这个词语诡异地冒出来时,周敬航气息大乱,他骤然翻身,瞬息占领高位。
鬱理在他身下,长发散乱。同样的呼吸节拍,同样的心跳频率。她轻慢地眨瞭眨眼,忽然流丽娇豔地笑起来。
她指尖抹过,带来属于她的颤栗共感。
他视线微垂,看清她指尖一抹惹眼猩红。
周敬航的锁骨位置,让她那条价格高昂的项链刺破瞭。
沙发离鱼缸有一定距离,鱼缸底部自带的微渺光线照不过来。
于是他们藏起瞭人前光鲜亮丽的皮囊,将彼此最恶劣纨绔、臭名昭著、罄竹难书的一面,大方展示。
鬱理饶有兴趣地举著指尖,片刻,在他隐忍克制的目光中,缓缓按在自己唇上。
指腹左右推开,薄薄一层,漫出冷豔血色。
他几乎有一瞬间的心髒停跳。
但紧接著,鬱理挣开他臂弯,径直起身,她一双高跟鞋全丢瞭,此刻也不嫌地板冰凉,赤著脚去摸烟。
她弯腰,凝白指尖别过耳后垂坠的发,捏著烟盒抖出一支。
鬱理是那种美得格外不费力的人,就连绷直的脚背,腮红碎钻的指甲油,无一不彰显她盛气凌人的美丽。
她学过几年舞蹈,芭蕾和古典,年少时用以培养气质,正经大剧院没上过几个,反倒是theme party旋转舞台的常客。
现在用脚尖代劳,把高跟鞋曳到身侧,她手肘靠著镜面吧台,手指百无聊赖地一一点过陈列架的高脚杯。
取瞭个最顺眼的,裡头拨瞭点冷水,权当烟灰缸。
她扬起未点燃的烟,回到他们再见面的第一个问题。
“借个火?”
周敬航沉默地系上纽扣,他长臂一展,循著半分钟前的记忆勾出火机。
鬱理眯瞭眯眼,默不作声地欣赏他走过来的模样,漫无边际地想:
三年前的自己,吃得还真是好。
两人身上馥鬱醇厚的香水味早在酣畅淋漓的交缠中不分彼此,他滑过金属色泽的小砂轮,替她点瞭火。
但一口腻人的玫瑰味儿来不及过到心肺,周敬航眸光深沉地抚摸她熠熠生辉的肤色,喉结微动。
在她骤惊眼底,咬上她那麽脆弱,又那麽令人生厌的细颈。
疯初恋
巨大的晕眩感如登云梯,鬱理缓瞭几秒,才续上呛出来的烟。
那一下真狠。她丝毫不怀疑,周敬航有可能让她血溅当场。
她吃痛的表情很美,是当下娱乐圈小花们演不出的破碎感,但下一秒,睚眦必较的女人恨恨地瞪过来,比例逆天的小腿用瞭十成十的力道踹上他的腰腹。
周敬航抬手格挡,肩肘一曲,鬱理被他压制得向后折腰,她气愤地捂著淤肿伤口,一双多情明眸喷出汹汹怒火。
他漫不经心地冷笑,比起和她虚张声势地接吻,彻底撕开她故作清高的面具更令人痛快。
诚然,周敬航没打算报複鬱理,却也不准备让她太好过。
和宋敛那个狗东西结婚?她最好是想都别想。
手指遽然一空,长杆奶白的香烟被他截去,周敬航一眼不看,轻飘飘地丢入她刚刚为自己准备的高脚杯。
火星遇水而熄,寂静对峙中一声醒目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