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大少爷(9)
纸伞无法遮挡磅礴的暴雨,我扔瞭伞拉住他的胳膊往卧房的方向拽:“大少爷,快回去,会生病的……”我哽咽地喊,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手一扬,挣脱瞭我。
裴恒回头看著我,鼻尖通红,像是问我又像是问自己,说:“白穗儿……你疼吗?”
“我好疼。”他又说。
雨声太大,我听得不真切:“啊?哪裡疼?”这个时候,我顾不上主仆有别,拉著他往屋子裡拖:“大少爷,快跟奴婢回去……”
“白穗儿,我给你赎身,你走吧。”他纹丝不动十分冷静地说,苍白的脸色上连唇都失瞭血色:“我是个废人,不值得你这麽做。”
我怔愣在原地,大雨模糊瞭我的双眼。我看著他,又看不清他。
我想说:你还有我。
可我不配。
“对不起。”他说,笔挺的腰身,弯瞭下去。
我跪在雨中,默默无声。
暴雨之下,我们主仆二人,相顾无言。
他将我扶起来,缓步走向卧房。
我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哭声被掩盖在雨中。
第十一章
裴珩夜裡发瞭热,这次病来的气势汹汹。
他本就体弱,高烧三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我三天没有合眼,陪在他身边。他浑浑噩噩地说著我听不懂的胡话,偶尔叫声娘,有时候叫我的名字。
我度日如年,如惊弓之鸟。窝在床榻边,他稍有动静,便赶紧去探他的额头。
大夫说裴珩身子太虚,早伤瞭根基,新伤旧疾来势汹汹。这次能不能好,好到什麽程度,隻能看他的命数。
我跪著给大夫磕头,求他救救裴珩。
大夫从未见过我这麽尽职衷心地奴婢,见我哭的凄惨,安慰我尽力试试。
后来的日子,我守著他,陪著他,给他讲曾经在戏班裡的事情。讲我原来有个心愿,就是攒够钱给自己赎身,寻个有瓦遮头,三餐温饱的地方过完后半生。而现在,隻想著他好起来。哪怕是折我的寿命,也心甘情愿。
裴珩昏睡瞭半月,消瘦瞭不少。眼窝凹陷,没有血色的唇上干裂起皮。药喂一口,吐半口。刚开始我手脚笨拙,总是弄髒他的裡衣。后来大半碗药灌进,一滴都不会洒。
我悉心照顾裴珩,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夫人派来的丫头,每日会送吃食来。顺便问些裴珩的情况,好回去複命。
大夫说,裴珩身体恢複的比预想中的好。应该这几日就会醒来,我近日来提著的一颗心终于沉进肚子裡。人松懈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感觉精疲力竭。我窝在他手边,听著他均匀的呼吸,眼皮沉地似有千斤重,闭上后便沉睡过去。
半夜裡,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很轻很轻。我蹙瞭下眉,感觉有东西顺著我的眉眼描摹著,扫过睫毛,落在鼻尖。然后轻柔的顺著我头发,一下下的抚摸著。
我猛睁开眼直起身子,蓦地对上瞭裴珩晶亮的眼眸。
我眼中的睡意和疲惫还没散去,我看著他,一时有点恍惚,带著浓重的鼻音说:“大少爷,我又做梦瞭。”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映著光,映著我。
我鼻尖倏地发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我抓著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边,哭著问他:“裴珩,你为什麽还不醒啊?我真的……好害怕。”
裴珩眼中似是藏著千言万语,他艰难地张瞭张嘴,叫瞭一声我的名字:“白穗儿。”
我一怔,连哭都忘瞭。那双抚在我脸上的手,动瞭动。拇指轻轻划过我的眼角,擦去我脸上的泪。
裴珩虚弱地出声,嗓子哑的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说:“别哭瞭。”
这不是梦。
裴珩终于醒瞭。
我回过神,赶紧松开他的手,塞进被子裡。抬起袖子胡乱地抹瞭一把脸:“大少爷饿瞭吧,您等我,等我……我去煮粥。”
我逃似地跑出卧房,脸颊滚烫。
后来的日子裡,我没敢提起这件事,裴珩也从未主动说起。
我是仆,他是主。
我有我的位置,也有自知之明。
裴珩退瞭烧,咳嗽却越发严重。他的精神时好时不好,时长一整天躺在塌上发呆,一句话都不说。
我睡在他房门外,听他夜夜咳嗽,揪心又无力。
我常跪在院子裡,祈求上苍,拿我的命换裴珩的命。
反正一条贱命,死瞭也就死瞭。
裴珩烧瞭房中所有的画,偶尔提著笔在书案前出神,几个时辰过去,宣纸依旧空白如新。
很快到瞭初冬,寒风瑟瑟,院子裡越发萧条。
这天,本该是苏姑娘入府的日子。
如今看来,裴珩的满心欢喜终究落瞭一场空。
裴府今日格外热闹。
外面的鞭炮声震天动地,却掩盖不住裴珩的咳嗽声。
我对院外的事情没兴趣,也懒得打听。看日头晴好,便想趁著好天气,将裴珩的床褥拿出来晾晒晾晒。
正当我将被褥搭在竹藤上时,院外一阵吵闹。
裴珩喜静,还需要静养。
我紧忙跑出去,却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已经堵在瞭门口。
为首的是一身喜服的裴炎,他放肆地大笑走来,张扬又得意。手上牵著的女子用团扇半遮面,一身凤冠霞帔,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那女子半依靠著裴炎,弯著眉眼,羞涩中带妩媚。
两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中,相携而来。
今日居然是裴炎娶亲?
我握紧拳头,心底泛起怒意。今儿本该是裴珩和苏姑娘成亲的日子,他已经够难受的。裴炎还带著新娘子过来,摆明是来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