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顶之上[无限](42)
“要我参加‘水神牵红’可以,但我有条件。”
不明真相的夏乾宁按耐不住,急得直嚷:
“‘水神牵红’就是把你抓去沉河喂鱼,别答应他!他就是个死鬼,能把我们怎麽样?”
其实林执无论如何都必须组织起“水神牵红”,为“水神新娘”送亲必须组建一支送亲队,而且真正的“水神新娘”是百年前被元遇慈砍手斩首的女子,隻有可能是元遇慈和景老爷知道她的遗体在何处。
不过有瞭夏乾宁歪打正著的煽风点火,元遇慈会産生更大的危机感,他动摇瞭:
“什麽条件?”
“把我的尸骨还给我。”
夏乾宁当场吓得跳出林执三米远,元遇慈捏紧手中折扇:
“你想告发我?”
林执听瞭不免发笑:
“我为什麽要告发一个死人?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你们要恨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恨’,唯有恨你们才能弥存世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隻是来兑现和遇卿前世的承诺。”
“……”元遇慈沉吟。
“如果你拒绝,我们明早就会离开上元村,”林执软硬兼施,“下回见面,就不知道是何时瞭。”
“我带你去找你的尸骨。”元遇慈总算做出妥协。
眼看天边像卷边的黑色画报起瞭翘,露出白茫茫的一角,一旦黎明到来元遇慈就会消失,至少在天亮前他们必须得知新娘尸骨的下落。
元遇棠从方才两人的对话中察觉到端倪,也想跟来,元遇慈强硬地拒绝瞭。
子夜的阴阳桥仍旧笼罩著一层不祥的重雾,那雾似水非水腾绕在阴阳河面,模糊瞭衆人去路。
由于阴阳桥每次仅能由一个人通行,林执照顾最胆小的夏乾宁,让他先行通过。
夏乾宁又怂又管不住眼睛,一个劲地往桥下乱瞥,影绰绰地瞧见一道条状的黑影,乍看还以为是一尾大得渗人的鱼,却又没有重心随水波沉浮,他急忙招呼岸边的林执和奇美拉:
“哎哎哎你们快看!那是啥啊是鱼吗?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林执也看不清,奇美拉的视觉远超于人类,他平静地给出答案:
“尸体。”
夏乾宁和林执异口同声地问:
“谁的尸体?”
“你喜欢的那个。”奇美拉凉飕飕的上目线睨著林执。
夏乾宁没听清楚也没听明白:
“谁啊?!”
“杨凌空。”
林执刚说完,深灰色的雾愈发浓重,甚至涌至河岸边。黎明到来的前夕,纯净的黑暗将雾染成一匹墨帛,遮罩在衆人眼前,林执甚至连身边的奇美拉都快要看不见瞭,他下意识地向奇美拉伸手,奇美拉主动将冷冰冰的小手递给林执,有力地回握住他。
“啊——啊啊啊!”
大雾中传来夏乾宁嘹亮高亢的惨叫声,林执心猛地揪起:
“怎麽瞭?!”
“新郎!我看到新郎瞭!”
“……那你快点过桥啊。”
“啊啊啊嗷嗷嗷——”
夏乾宁挥舞著手中用来刨土的锄头,物理防身无效从心理上起到安慰的作用,鬼哭狼嚎地向对岸跑去,元遇慈从鼻腔裡喷瞭声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
“河裡的新郎是你大哥?”
“怎麽,你认不得要再续前世情缘的夫君?”
“夫君也不一定认得出被砍瞭脑袋的娘子。”
“我到瞭……”
对岸传来夏乾宁有气无力的呼喊,下一个是奇美拉,他很快就走过瞭桥。
接著是元遇慈和林执,他测试过和元遇慈同行时阴阳桥并不会産生倾塌的迹象,可能阴阳桥隻能感知到生者的重量。
当林执和元遇慈行至中央,恰巧杨凌空的尸体也漂到桥下,他脸朝上漂浮著,死白的皮肤在黑色的河水裡显得无比刺眼。从杨凌空的表情不难推断出,他是在最惊恐绝望的时刻迎接死亡的到来。状元遇慈以为林执在悼念杨凌空,恶语相向道:
“这一世你还是克夫命。”
林执懒得和元遇慈解释这个误会,与此同时一道状似人形的孤影缓缓从深重的灰雾沥瞭出来,这次林执稍微观察瞭一番鬼新郎:残破的婚服被河水常年泡得腐黄发烂,胸前的红团花泡得褪色,让林执想到葬礼上悼念者所佩戴的白绢花。蓬湿如水草杂乱的黑发将他的脸完全遮盖,但不难想象,无论多麽光鲜亮丽的华美皮囊,经由年岁的酵酿和死亡的熔铸,百年后也不过徒留一副枯骨。
鬼新郎始终没有抬头,也并无恶意,隻是跟随过桥的行人走完这一程便随大雾一并散去,远处的山头已描上淡金色的霞光,衆人加快脚步来到初入试炼时的小树林。
夏乾宁魂不守舍地问林执:
“我们不会是要挖人祖坟吧?我姥说‘挖人傢祖坟,敲寡妇的门’都是缺德事,不能干。”
林执对夏乾宁悄声耳语道:
“不挖你就和杨凌空一样死再试炼裡瞭,挖不挖?”
“我挖我挖,我挖还不行吗……”夏乾宁的道德感还挺有弹性。
元秀慈在一棵枯败的树下停住:
“这裡。”
这棵树和其他树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也不知道元秀慈怎麽认出来的,而且树根周围土地平整,没有丝毫的填埋痕迹。林执和夏乾宁废话不多说,直接抡起膀子开挖,就连奇美拉也用小花铲帮忙刨土,这幕齐心协力的和睦场景没出现在亲子活动日上著实有些可惜。
灿烂的曙光驱散徘徊在林中的黑暝,元遇慈也随之消失,“寻人啓事先生,现在能烦请您为我解释解释刨人祖坟和通过试炼之间的因果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