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替身都要抢着当啊(87)
他抬高瞭胳膊,将刀缓缓靠近喉咙,逼著他们不敢动,隻能听他说话,多久瞭,不,是从来没有过,他们什麽时候,认真听过他讲话啊。
沉淮序没有爆发表达欲,一夜未睡思来想去的那些话,那些委屈、埋怨、痛苦、不解,统统不再开口。
他失去瞭倾诉的能力。
隻是在做个告别。
“你们有两个选择,我死,偿还你们的恩情,遗嘱立好瞭,我多年积蓄,不多不少,足够偿还你们的养育。”
三人纷纷摇头,沉志文大喊:“不要,我不要,你不许!”
夏曼云捂住嘴失声痛哭,眼角通红,哽咽哀求:“我不要,我什麽都不要,儿子,别,妈求你…”
爷爷颤巍巍扶著墙道:“孙子,别啊,爷爷年纪大瞭,经不住吓,好孩子,快放下刀。”
沉淮序看向爷爷:“爷爷,这是要我罪加一等啊,除瞭忤逆不孝,又吓唬到你瞭。”
“我真是该死啊。”
爷爷一窒,“不是,爷爷说错话瞭,不是。”
沉淮序无意占口头便宜,“看来你们都不想选第一种啊。”
“第二个选择呢,是我左手这一刀,偿还恩情,再补偿三千万给你们作为赡养费,然后,你们放过我。我知道这钱对你们不值一提,我没本事,孝顺不瞭更多……”
说著,沉淮序看向衆人,隻要有人拒绝,他脖子上这一刀立刻就下去。
不想再争执瞭,他无力讨价还价和父母纠缠瞭。
罔顾儿子想法多年的夫妻,此时竟心有灵犀地发现儿子的决绝之意,也许是被那染血贴著脖颈的刀,也许是刚才没有犹豫割破手腕的样子,也许是与往日不同的嘶哑声音和间断的话语。
这夫妻,这一刻,又拉住瞭深渊边缘的儿子的手。
父母啊,可以嘴上说著爱,手下把你往深渊裡推,看你真要掉下去瞭,又奋不顾身拉你上来。
但是,过些时日,忘瞭伤痛,他们还会如此。
不会改的。
沉淮序看破瞭这些,被父母逼著,他屈服过,反抗过,自以为成熟挣破过,如今发现不过是在更厚的牢笼裡屈服。
真的分手瞭
沉淮序见没人回答,催促:“我不会再被你们逼著做选择,如果不让我死,那就让我生吧,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像个人吧。”
“爷爷你这麽多年活得这麽潇洒,傢裡不管不问隻顾自己,这世上我就没见过比你活得更舒服的人,可自从你儿子病瞭,你就变瞭。难道你孙子就不配活著,我就该什麽都顺著他。哪怕、哪怕牺牲我的全部!”
“我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不要妄想再逼我屈服,这一次,谁都逼不瞭我!我宁愿死,也不会再走从前的路!”
几人无人敢说话,纷纷点头答应,不敢刺激他。
“你们同意瞭……”
沉淮序笑瞭下软瞭手脚,他放下刀,跪下……磕瞭三个头,手按在湿乎乎的手腕止血,好像又恢複瞭正常的样子。
“我现在去医院包扎,之后我就不回来瞭,代理人的资料发爸爸邮箱瞭,可以和股东参考请代理人,等小鱼长大后再接手公司。”
“爷爷,以后我不吓唬你瞭,”
“妈妈,再和你们在一起,我就活不下去瞭,原谅我走瞭。”
“爸爸,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死不可怕,我刚才差点死瞭,也就这样。你不要再说我不知道等死的滋味瞭……今晚我等瞭一夜,但这不过是过去十年裡常有的一夜,我比你体会得深刻。”
“最后,把我忘瞭吧。”
没有和小鱼告别,沉淮序转身离去,流著血开车去瞭医院,不仅包扎好自己的伤,还主动挂瞭精神科。
看完医生,得出轻度抑鬱的诊断,需要吃药,需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需要学会放下。
原来他没病到无药可救啊,他一直不敢体检,更不敢看心理医生,他还以为自己早就病重瞭。
走出医院的沉淮序,给周承发瞭最后一条告别短信:
【分手吧,对于你耿耿于怀的问题,我想明白瞭,你不是他,而我爱的——是他。】
没有对不起,没有再见,他退出周承的世界,但他绝不亏欠。
小时候沉淮序曾经暗恋过同桌,是个女生,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是直男,隻是被周承掰弯,喜欢上他之后,再没有对第二个人心动过。
这一段爱情,幸福的时间太短暂,绵延的痛苦太持久。
比梦境虚幻,也更伤人,这毒药般的情感,为什麽叫他沾染上。
是前世犯下的罪吗?让他前十八年,被父母操控,后十年,焚心锁爱怀著内疚自责钻进牢笼,迷失瞭自我。
三十多岁瞭,他竟然从未看清过自己,一直为别人而活。
他是什麽人,他究竟是什麽样的人呢。
小时候乖巧听话的不是他,是妈妈要求的模范孩子;
后来十年叛逆追逐世界的不是他,是模仿周承的模样,活成瞭他的样子;
重逢后的不是他,是满心亏欠拼瞭命弥补,卑微的他;
这段时间,隻有那十年是他自己选的,为瞭能够记住一个人,所以活成他的模样。
从今天起,他不想再变成别人所期待的样子,被操纵,被安排,被束缚,可沉淮序找不到自己瞭,这麽多年,他把自己丢在哪裡瞭。
周承不会懂,曾经,死亡是最好的滤镜,把他变成沉淮序信奉的唯一的神,而如今,死而複生的他慢慢跌下瞭神坛。
沉淮序也不懂,都说两个相爱的人是不会分开的,如果走散瞭,说明有人说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