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家子(20)
以前範閑的小院,那是人来人往,一刻都不得安宁,现在可是轻易进不来。
不说帝师的身份,现如今朝堂上那麽多青年实权官员,细数下来大半都要尊称小範大人一声座师。
没有谁会在明知道这位少年权臣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还不长脑子的想要闯进来。
唯一的一个蠢货——都察院贺宗纬——如今在京都已然是再见不到这人了。
範閑揣揣手,得意道:“谁让我靠山多啊。”
***
京都开始落雪的时候,澹州老太太进京了,範閑也终于被允许裹着几层大袄斗篷、抱着暖炉坐轮椅稍在院中透透气。
老太太神采奕奕,见到孙子后先举起鸠杖追着儿子打了一圈。
“怎麽又给我好好的閑儿养成这幅样子了!不孝子!”
若若和姨娘站在範閑身边看着,範思辙捂着嘴躲在角落里添油加醋的喊了几声,又被範建一瞪眼缩了回去。
範閑笑眯眯的瞧着,被五竹又换了一个手炉。
“大人,我家霸霸要来找你玩!”
层层月洞门外,王啓年牵着一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跑进来。
範閑想,日子还得是这麽过才好,舒服,安逸。
正对他的字——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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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幸福的苦恼
新帝登基一年,要于宫中宴请群臣。
範思辙又卷着钱盒子从北齐车马不停的跑回来,他那个倒霉的表弟皇帝说了,一定要他到。
——“表哥你此去北齐,赚钱不重要,重要的啊,是赚钱。”
好的,他懂了。
重要的是库债和内库。
回家第一件事,还是先跑去他哥院里混口茶喝。
庆国的好茶都在範家,範家的好茶都在範閑这小院里。
範思辙美滋滋的喝光了一壶他哥研究出来的冷泡茶,不得不说,大夏天的喝杯凉茶确实舒坦。
王啓年拎着壶,笑眯眯道:“您歇着,我再给您泡一壶去。”
“不忙事,我哥呢?”
“这儿呢,急什麽?”
範思辙瞧见範閑从屋里出来,呆着上下打量他一番,咧着嘴就笑出来了,“哎呦,能自己走了嘿!”
範思辙离开京都的时候,範閑还不大能走动,顶多也就被允许坐着轮椅在府里转转。
不过仔细想想,範思辙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仰视过他哥了。
突然变回这个视角,还有点不习惯。
範閑轻轻瞪他一眼,“什麽话?本来我也没瘸。”
王啓年在一边嘿嘿笑道:“除了不能受风受寒,大人这身体可是被慢慢调养回来了。这可多亏了费老和若若小姐这麽长时间的费心费力,当然还有少爷您,珍奇补物那是流水一般的从北齐送过来,王某真的是……”
“行了行了行了!”範思辙赶紧打断他,“老王你这嘴皮子,一点没变。赶紧再给我泡壶茶去,没见小爷热着呢吗?”
範閑打开钱盒子大致算了算,分神留意着範思辙和王啓年拌嘴。他也不插嘴,抿着嘴偷偷笑。
範思辙轰走王啓年,甩甩袖子坐下。
“哥,过两日宫宴你去不去?”
範閑翻看账本,顺嘴答道:“去。”
“你这身子骨能行吗?”
“我身子骨怎麽了?”範閑有点不耐烦。
他站的笔直,宽肩窄腰,新烫的卷发稍稍扎起来一些,俊俏漂亮极了。
不过自家人瞧着还是觉得瘦,当然他也确实比以前瘦的多了。
範思辙眨眨眼,胡乱答:“哥你要不还是坐下吧。”
範閑没好气看他一眼,“我不坐,我练练腿上肌肉。”
“什麽肉?”
“……没什麽,你还是好好喝你的茶吧。”
範閑这些日子可真被念叨的有些烦了,躺时间久了被说,站时间久了被说,稍微多溜达一会儿还是要被说。
可他想说自己没出事之前可是能跟九品过手的高手!
——“嗯,前脚打完后脚吐血。”
“嘶!老王你……”
“我证明,揍我都能给自己揍吐血。”
範思辙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範思辙倒是觉得,他哥在家养的是越来越有脾气了。
再去回想当年刚从澹州来到京都时候,那时候的範閑身上带着刺,一样怼鼓人但是不亲人。
后来可不一样了,试衣服烦了一哼鼻子翻墙就跑,有时候抱臂叉腰娇气的比範思辙这个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还像範家少爷。
现在的範閑可跑不了,範思辙明白他哥的感受——这叫幸福的苦恼。
说话间,厨房就送来乌鸡汤,说这鸡是宫里送来的,夫人让炖了给大少爷补身子。
範閑看着这碗汤,咬牙:“今天第二碗补汤了。”
範思辙凑上去掀开盖子闻了闻,一脸馋样:“哥你不想喝的话,弟弟帮你分担一下?”
範閑拿过小碗给他和王啓年都各盛了一点,当然自己也老实喝了一碗。
範思辙感叹:“出去这麽久,还是家里的饭香。”
鸡肉全被他捞出来啃了,王啓年都没能抢过他。
“少爷啊,您这……”
“再走的时候把家里厨子带走一个,小丫她爹不是跟你在北齐管事儿吗?正好让人家一家聚聚。”
谁聊範思辙举着筷子摆摆手,“不一样。”
“什麽不一样?”
“地方不一样啊。”範思辙三两口啃完最后一块儿鸡肉,“家里饭还得在家里吃才有那种味道。而且这次我已经给小丫她爹带回来了,京城抱月楼以后交给他打理了。”
範閑点点头,“那行,你看着办吧。想家了随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