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红尘(107)
她能做的……
她能做的,好像一贯都是如此,不论是从前与崔家的联姻,嫁给崔忱骦;还是如今,引诱与她父亲一般年纪的王孝烈。
这一切,都好像是她的宿命。
说不得
第五十八章:
郑泠睡得昏昏沉沉,喉咙干的似乎要冒烟,她很想喝水,于是张口,迷迷糊糊喊了句:“来人,倒水。”
很快,有人上前托起她的上半身,将一杯清水递在她唇边,她未睁眼,就着那人的手咕噜咕噜一口饮完。
只是这杯是温水,一杯喝完,尤不解渴,她不太满意:“还要,要凉的,不要温水。”
一个声音略带无奈,反驳她:“不準,生病了就要多喝热水,喝哪门子凉水。”
她蹙眉,“胡说,谁说我生病了?我没有病。”
那个声音在笑她:“没有生病怎麽大白天睡觉,跟只懒猫儿似的。”
她为自己辩驳:“我只是……只是喝了酒,有点儿醉。”
那个声音微疑:“真的假的,你竟然还会喝酒了?”
“真的!喝了……五杯!”她豪迈地点点头,随后才发现那个声音竟是个男人的声音,还很熟悉。
她转了转浆糊般的脑子,发觉这好像……是阿兄的声音?
奇怪,阿兄不是在羊谷关麽,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郑泠想不明白,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是了,唯有梦中,一切事物都毫无逻辑,不需要任何理由,想念的人想见就能见到。
她努力睁开眼,果不其然,见到床前端杯站着的高大身影,不是郑淙还能有谁。
只是她将此归结于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怎麽到我梦中了?来了多久啊?”
郑淙见她半梦半醒,有些好笑:“没多久,刚来就伺候你喝水。”
骤然在梦中见到他,那些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洩口。郑泠忍不住鼻子一酸,便起身朝着他扑去,如同幼时一样,四肢都挂在他的身上熊抱住他,答非所问道:“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但又不能说。”
她这样不正常的样子,带着哭腔的述说,令人生怜。郑淙握杯的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怀疑她是真病了,还是真醉了。
摸了半晌,不见烫手,说明没有发烧,他才略放心,一把丢开杯子,双掌托住她的腰背,抱着她坐在床沿,给她拢住被子包裹,温声相问:“为何不能说?”
她枕在他肩头,摇头:“秘密,不能说,说不得……”
猫儿一样在他肩上轻蹭,她散开的鬓发随着她的摇头,在他颈间来回轻扫,酥酥麻麻地惹人难受,不禁浮想联翩。
耳鬓厮磨,说得大抵便是如此。
只是一瞬,郑淙便意识到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有多荒唐。
他们是兄妹,她只是他的妹妹。就算如此亲昵,也是两人自幼时开始就如此的习惯。
绝不是其他的什麽,更不是因为他这样背德的不正常想法。
他立刻克制住这个想法,艰难地松手放开她,柔声道:“不能说,那就先不说,等你睡醒,我再来看你。”
“嘘,别说话,”她却是不肯撒手,依旧拽着他,紧紧环住他的肩,趴在他身上,比了根手指贴在唇边,说得语无伦次,十分跳跃,“就像,就像当初你死活不肯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一样……不能说。”
不肯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麽?
原来她还记着这事呢。
郑淙轻轻抚拍她的背,眼中满是落寞,随后自嘲一笑:“这哪能一样?”
“一样的,都是秘密。”说到这里,她忽而轻泣出声:“你的那尊飞天仙女瓷像,长安陷落之时,被我弄丢了,找不回来了,对不起,我什麽事都做不好。你的仙女,被我弄丢了……”
当初郑淙有多看重这尊瓷像,她都看在眼里。
他离开长安之时,她答应过会替他保管好。但是世事难料,无人意料得到反贼会如此迅猛地攻入长安,她被抓之时,携带的瓷像,也因此摔落混乱的长街,被碾压的没有一丝蹤迹。
她很自责,连这麽点东西都保管不了。
一想到那尊飞天像的本尊——权碧落,又成了李叡的嫔妃,她更是替郑淙难过,越想眼泪越停不下来。
*
温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衣襟之中,他才意识到她哭了。
郑淙微微推开她,见她泪眼婆娑,不由心疼,一边用袖子给她擦泪,一边安慰:“丢了就丢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
她不解:“嗯?可那不是,不是与你喜欢的人长得一样吗?”
“不一样,那只是你以为的。”郑淙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啓齿,告诉她:“我喜欢的姑娘,她不长那个样子。”
郑泠发现自己脑袋不够用了,这些话每个字的意思,她都能听明白,但连在一起,她又都不懂。
他喜欢的不是权碧落吗?那个身为皇妃,让他爱而不得,说不得的存在。
当初他不是默认了?
她想了想,其实他好像真的没有明确说过,那人是谁。
当初从头到尾,都是她在猜测,从而自以为是地劝导他。
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
不知为何,郑泠十分想弄清这件事。
好奇心支撑着她的意志,让她不依不饶:“我想知道那个姑娘是谁?”
郑淙没有告诉她,只是苦涩地笑了笑:“秘密,说不得。”
郑泠想了想,“你悄悄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来交换。”
他摇头拒绝,“你醉了。我不和醉酒的人交换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