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红尘(56)
落英按照吩咐,让郑泠自己选院落。
郑泠有些想笑:“落英姐姐说笑了,通房婢女哪有资格住院落,随意给我一间下人房就是了。”
落英摇头:“相爷吩咐了,姑娘住哪,相爷就住哪。关系着相爷的起居,自然不可随意。”
郑泠脸都垮了下来,嘀咕:“魏缙坏事做多了,不敢一个人睡吗?这麽大座府邸,偏要跟我挤一块。”
听到她直呼魏缙的名字,落英愣了一下,随后仍是笑着请她:“姑娘请选。”
府邸很大,郑泠在后宅随意指了一座名为——竹仪苑的小院落。
她从前住在崔忱骦的屋子,如今她被逼与他和离,两人再无干系,且现在她又沦为通房婢女,与魏缙之间乱七八糟。
她自然也不会、也再无脸面住进去。
她难过的想,若是崔忱骦在天之灵,看到害死他的人,抢了他家的一切,该有多气。
选了院子,落英立刻命人过去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而后陆陆续续添置用具摆设。
打理妥了这里,落英才告退,“姑娘先好好歇息,等会儿有裁缝入府,为你量体裁衣。我先出去了,带人继续整理其他地方。”
郑泠对落英映像挺好,她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遂起身:“有什麽事需要我做的,我同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相爷交代过,你非寻常婢女,你的事只需将相爷伺候好,无需做杂活,你且安心歇着罢。”
落英告退,屋中只剩下她和大黑狗。
郑泠逗了逗趴在地上的狗子,把它当成那个最讨厌的人:“魏缙,你又在耍什麽花招?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讨厌你了。”
大黑狗不明所以,以为真的在与它说话,连忙竖起耳朵,前爪立起,直起身子,两颗眼珠子认真的盯着她,听着她的训话。
郑泠见狗子这样的反应,不由笑出声。
她捧腹笑了好一会儿,遂继续对狗训话:“对,大狗你听着,你的名字就叫魏缙,你就是魏缙,魏缙就是你。下次我叫魏缙就是在叫你。知不知道?”
大黑狗依旧无辜的看着她,毫无反应。
见状,郑泠从随身的荷包里,找出青狼犬的口粮。
一块肉干捏在手上,在大狗面前晃来晃去:“想不想吃?我叫你魏缙,你若听得懂,就应一下,应了我就给你吃。”
这回大狗看懂了,一双眼睛盯着她手中的肉干转来转去。
郑泠试了一下:“魏缙,想不想吃肉?想就叫一声!”
“汪!”
“原来你听得懂啊,魏缙,你怎麽也和魏缙一样狡猾。”
“汪!汪!”
她一句话中,叫了两次魏缙,大狗也回应了两声。
郑泠惊叹于这条狗的通人性,摸了摸它的头,将手中的肉干喂给它吃,趁机给它洗脑:“真乖,你要好好听我的话,我们才是好朋友,只有我才对你好,下次不许看到魏贼就上前摇尾巴,这样很没出息。他是个大坏蛋,专门欺负人,也欺负你这样的傻狗。”
大狗很识相地嗷嗷两声,权当回应。等它嚼完了肉干,便歪着脑袋在她腿边蹭了蹭,继续眼巴巴盯着她。
郑泠又摸出一块肉干喂它,喊它魏缙,听它回应。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周而複始,乐此不彼。
午时前魏缙下值回来,直奔竹仪苑,之后午餐也传在这里,饭罢在躺椅上午憩。
郑泠不愿与他多待一刻,趁他睡着,牵着大黑狗在外游园。
想必是魏缙真的允了她一点自由,能够在府中随意走动,她四处閑逛,并无人拦她。
府中很大,从前她一天下来都逛不完。
现在大约逛了半个时辰,只走了一角。
只是走着走着,无意就走到了从前住过的地方。
她转头就要走,但手中牵着的狗,却一个劲地拉着她往里面去。
郑泠拉不动一只膘肥体壮的大狗,反被它拉着走,随之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列,几乎没有变动。
入目还是她从前用过的东西,以及那副依然挂在墙上,涂满了花瓣的《九九寒梅消寒图》。
她曾对这幅画,有过赏识,有过知音间的相惜。
如今再见,只觉得异常可笑。
郑泠松了狗绳,去摘下这幅画,拿在手中,正欲撕毁,却听得那瘟神凉飕飕的声音,自后背传来:“你敢撕了试试?”
玉玺印
第三十章:
“你敢撕了试试?”
听见他来,郑泠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拿着画卷转过身来,遮掩刚才的目的:“我只是看上面有点灰尘,拿下来擦一擦。”
魏缙半信半疑,刚刚进来看见她分明是要撕画的动作。他上前,从她手中拿过这幅画,见上面完好,神情才柔和了下来。
他摸着上面的赤色梅花:“这幅画是我们一起作的,没想到泠娘如此看重,将它带来了这里。”
郑泠并不想承认当初的做法,“不过是一幅普通消寒图,每天涂上颜色来打发时间,称不上看重。我倒觉得,既然数九已过,这图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与废纸无异,留着有些占地方,怪浪费的……”
他看了看这里明晃晃的婚房布置,想到这曾是郑泠与崔忱骦大婚的屋子,心中就涌起一股酸味:“说的极是,挂在这里确实浪费。就挂到我们的屋中吧,即是纪念,也可做观赏之用。”
还挂到她住的地方?
这幅画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眼睛有多瞎,才会看错了人,引狼入室。
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样要她天天看着,不啻于是在天天淩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