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一晚,谢朝问谢逢,可还有什麽东西或是信件要送去千重岭。
谢逢本想摇头——该送的上回都已经送过,她如今不想见到他,他再让人送东西去,只怕又会惹她难过。
可想到自己此去不知要几年,还有那丫头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气人模样,谢逢沉默半晌后,还是用一晚上的时间画了一幅画,第二天早上交给了谢朝。
谢朝好奇他画了什麽,眼下带着淡淡阴影的谢逢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
谢朝:“……”
这弟弟好欠打。不过看在他被媳妇儿抛弃了的份上,他这做兄长的还是包容包容他吧。
依然坐在轮椅上,但精气神比从前好了许多,眉眼间的忧郁也散去了不少的青年收起那幅画说:“郑王留下的人我会盯着,千重岭那边,我也会照你的意思再找你岳父详谈。你只管放心地去,为兄虽没什麽本事,替你安顿好后方还是做得到的。”
谢逢这才“嗯”了声。
他这堂兄虽然有时过于天真愚蠢,但心怀大略,有治国之才,他既愿意振作起来坐镇江陵,那江陵和千重岭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有失。
谢朝目送弟弟随郑王大军出城,之后便让谢逢留下的暗卫天九又跑了一趟杏花寨,把那幅画送到了萧喜喜手里。
萧喜喜打开一看,发现画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他。画里的她眼睛弯弯地看着画里的他,画里的他却是在看画外的她。
萧喜喜:“……”
萧喜喜看着画上的他遗世独立的风姿,和因动了情而不再清冷的俊美面容,不知怎麽就明白了他让人送这麽一幅画来的含义。
她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收起那幅画后踌躇几瞬,还是忍不住骑马朝大军离去的方向追了十几里,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远远目送了他一程。
此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战场上刀枪无眼,谢归元,谢逢,你要保重啊。
有已经带上点凉意的秋风轻拂过她的脸,萧喜喜正要转身回家,山崖下方那长长的蜿蜒着的大军中,突然像是有熟悉的视线望来。
是错觉吗?
应该是吧。
离得那麽远,他不可能看得见她。
萧喜喜藏起心中的失落和不舍,没再回头地骑马离去。
“谢兄,你在看什麽?”
见谢逢回头盯着不远处的山崖看,因欣赏谢逢的能力,有意与他交好的郑王世子刘承一边骑着马与他并行,一边疑惑地问道。
“没什麽。”谢逢回神收回视线,“就是见秋风渐起,想起拙荆,心中有些挂念。”
“原来是思念家中娘子了。没想到你这麽个神仙似的人物,竟也会像寻常汉子一样想婆娘,这可真是叫我吃惊!”刘承哈哈笑着打趣起他来——为应对郑王的探查,谢逢暗中传信给方白流,让他在许州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乡下小家,所以刘承听见这话,并未觉得惊讶。
听见这话,谢逢垂目敷衍:“世子谬赞了,在下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与常人没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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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喜喜回家后发了一会儿呆,把那幅画也压在了箱底,然后就收拾好心情,準备继续去忙正事。
不想才走出家门没多远,就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给拦住了。
“啊啊,啊啊啊。”少女眼眶发红,满脸急色,拉着她就要往反方向去。
她叫冬儿,是云舒宜从曾经那些恶匪手中救出的哑女,因感激云舒宜的救命之恩,自愿留在云舒宜身边为婢。
萧喜喜与她相熟,一看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是云舒宜出事了。她马上跟着冬儿跑去了云舒宜家,果然一进门就看见云舒宜身形削瘦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得如同一抹幽魂,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萧喜喜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麽回事。
云舒宜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无力,神色却很平静:“不过是天气转凉,一个不慎,染了风寒……咳咳,喝几服药就好了,不要紧的。”
她说完看向冬儿,“你呀,瞎紧张。”
“啊,啊啊!”冬儿却连连摇头比划起来,眼中都急出了泪。
萧喜喜看不懂她是什麽意思,正想让她慢点比划,冬儿突然飞奔出屋,拿来了一方染血的帕子。
萧喜喜看得脸色一变,云舒宜也怔了怔:“我明明已经将这帕子偷偷扔了,你怎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冬儿噗通一声跪在她身前,眼泪流了下来。
“冬儿!”萧喜喜吃惊,想将她扶起,她却不肯起来,只是哀求地看着云舒宜。萧喜喜见此也只能看向云舒宜,“梅姐姐,这到底是怎麽回事?这帕子上的血是你的?你不是染了风寒,是生了别的病?”
云舒宜不想说,但见冬儿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怎麽都不肯起来,她无奈之下,终是开了口:“只是近来偶有咳血,并不是什麽大事,这丫头,咳咳,是关心则乱。”
“咳血还不是大事?”萧喜喜急了,问冬儿,“请我姑父或表姐过来看过吗?”
冬儿哭着摇头,比划着说:姑娘一直瞒着我,也不让我去请大夫。
萧喜喜看明白她的意思后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去看云舒宜的脸,果然没在她脸上看到半点求生之意。
梅姐姐,她这是自己不想活了啊!
难怪冬儿会哭成这样,她肯定也是看出了云舒宜对这人间已无留恋,才会吓得跑来找她求救!
“冬儿,你快去找我姑父过来,梅姐姐这边,我来跟她说。”萧喜喜回神后连忙对冬儿说,“你放心,有我在,她绝对不会有事的。”